作为我国的战略性新兴产业之一,以稀土功能材料为代表的新材料行业成为备受市场瞩目的蓝海。在节能环保、新能源、新能源汽车三大领域,稀土功能材料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作用,稀土永磁、发光、催化、储氢、抛光材料等等,将成为未来新材料领域的明星。
⊙记者 朱宇琛
庄信万丰催化剂的全球采购总监辛普森最近很忙。
庄信万丰是世界领先的工业催化剂和相关工艺技术的供应商,他们的一项重要产品是汽车尾气净化催化剂,核心原料之一为稀土铈。一直以来,他们在韩国采购催化剂浆料,但近几个月,韩国供货商已经难以足量供应了——因为稀土氧化物持续吃紧,且看起来这种情况会成为长期趋势。为此,辛普森不得不开始在中国这个唯一具备完整稀土产业链的地区寻找新的供货商。“我能去的地方都去了。”辛普森说,“还在包头被中国白酒灌醉。”
但他的寻找并不顺利。“做决定?不,现在还远远没到能够做决定的地步。”辛普森明确地摇摇头。他刚刚考察完位于上海松江的华明高纳稀土新材料有限公司,询问完产品情况后又在厂区细细转了一圈,最后礼貌地握手,离开。
华明高纳是国家超细粉末工程研究中心。“近两个月来,造访公司的外国客户数量猛增,全部是带着明确的市场需求来寻找货源。”送走辛普森,华明高纳的总经理高玮在办公室内对记者说。而他也不无遗憾:“我们的产品其实可以跟上今天这个客户的要求,只是成本高于国外,他们一时无法接受。”
这深刻勾勒出我国稀土新材料行业的现状:由于我国政府对稀土资源的保护和重视,并实行包括生产和出口在内的总量控制,国外的深加工企业受到了很大限制。而中国稀土新材料行业正在因此受益,迎来一个前所未有的黄金期。
但目前为止,面对纷至沓来的市场需求,中国的企业却尚未做好准备,心有余而力不足。
行业的春天
“长远看来一定是往高端、往下游走,下游是掌握稀土产业真正话语权的关键。”这是包钢稀土高科有限公司总经理张忠在接受本报采访时亮明的第一个观点。
事实上,从上游采掘到下游深加工,再到研究人员,受访的所有稀土业界人士一致认定,真正能够为稀土产业创造可持续的巨额财富的,是高附加值、高技术含量的稀土新材料加工领域,而目前正是这一领域的政策黄金期,是需要牢牢把握的“尖峰时刻”。
在经过多年混乱管理、低价恶性竞争之后,政策对稀土生产和出口的控制让处于中国境内的稀土下游企业具备了国外可望而不可及的原料供应优势:外国人再也无法获得长期、低价的稀土氧化物供应了,部分国家一度高价也无法进口原料。而中国企业,则近水楼台。
“当有日本朋友向我询问稀土原料和配额的时候,我就知道,国内的大机会来了。”中科三环子公司、上海爱普生磁性器件公司总经理卢冯昕对记者说。
实际上,面对原料危机,国外企业也并非没有选择:第一,寻找更多的原料供应方;第二,将更多的生产环节转移到中国境内,这样就不用受到出口配额的限制。
日本和美国也的确正在实践第一个选择。比如日本双日株式会社刚刚和澳大利亚稀土矿山Lynas签订了供货长约,而位于美国的稀土矿山Mountain Pass也已经募集5亿美元资金,重新开采。他们都是外国企业的新选择,但他们也面临两个非常关键的限制。
首先,外矿并非廉价稳定的供应方。基于长期积累形成的产业基础与产量,中国一直处于全球稀土生产成本曲线的最低端。国外即使是成熟的矿山体系如Mountain Pass,复产较易,但成本却明显高于中国。为了保证一定的利润空间,外矿的复产,实际上正意味着稀土国际价格将因此维持在一个较高的水平线上。不过需要特别注意的是,中国目前的绝对低价,是基于基本未将环保成本计入的情况下,而今后这笔费用逐步纳入定价体系是趋势。
第二,只有中国境内储有完整的17种稀土元素,Lynas在澳大利亚的资源为轻稀土,马来西亚虽然产有重稀土,但储量极低。也就是说,中国这个目前处于、将来也将继续处于垄断地位的供应国,不可能被轻易绕过。其中的逻辑与中国同三大铁矿石供应商的博弈非常相似。
既然寻找其他原料供应方并非万全之策,国外的深加工企业还有第二个选择——将产业转移至中国。
近几年来,已经有部分国外企业在逐步朝中国转移部分产能。中科三环子公司上海爱普生磁性器件有限公司,就是中方与日本爱普生精工合作的产物。目前,上海爱普生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大的三家粘结钕铁硼生产商之一。罗地亚集团也已经把抛光粉及荧光粉前聚体的生产放在了中国境内。
这实际上正是中国业界非常乐见的,因为随之转移的,必然还有高端技术和市场。在这个过程中学习和成长,中国将有机会成为完全意义上世界稀土产业的重心。
《上海市稀土材料及其应用产业发展“十二五”规划》中写道,到2015年,世界稀土需求量约25万吨,国内需求量约13.8万吨,新型稀土功能材料领域的消费量将高速增长,预计2015年将达9.2万吨。上述数字均比2009年翻了一番。
需求越来越大,而中国对稀土资源进行保护的趋势又不会改变,国外企业若不思变,等于拱手让出巨大的市场份额。而在当下,不管是稀土永磁、发光、催化、储氢还是抛光材料,原本较少机会碰触到国际高端市场的中国企业,已经迅速成为重要选择——尽管目前辛普森们还颇有些无奈。
行业的春天就此到来。
心有余力不足
“现在最关键的,是在控制住资源以后,怎么抓住机会获得真正的发展。政策的重点到底应该在哪里?”罗地亚集团大中华区总裁朱铭岳提出了一个非常具有代表性的问题。罗地亚是全球领先的精细化工生产商,生产以稀土为原料的特种化学品。
在由政策营造的这样的一个巨大蛋糕面前,中国的稀土新材料产业却还没有真正找到“下口”的方法,从而实现大踏步、可持续性地发展。行业的雄心与目前欲速不达的急切,形成了一对急需解决的矛盾。
首先,目前我国稀土深加工企业还没有能够具备很好的成本转嫁能力,究其原因,高竞争力的产品不多。在此轮总算“体现了稀土资源价值”的暴涨行情中,下游企业因为原料价格的大幅波动而被侵蚀了利润空间。
氧化镨钕目前的价格是21万元/吨,较一年前上涨了100%。相应的,生产钕铁硼永磁体的企业成本也翻了一番。理论上来说,这些企业可以通过提价的方式转移成本,但事实上,大多数企业做不到。
以上海爱普生为例。爱普生的原料是由稀土精矿加工成的“快沾钕铁硼粉”,这种产品的专利目前掌握在美国的麦克昆磁公司手中。与去年以前一直在执行的年度协议价格不同,麦克昆磁现在要求与客户实行“季度定价”,即按照三个月的市场均价来确定下一季度的原料价格。今年粘结钕铁硼永磁体制造企业的原料库存压力直线上升。
“可我们不能也马上跟下游企业说按市场均价,因为我们产品的价格趋势是下降的,像手机、相机这样的数码产品一样。”上海爱普生的母公司、北京中科三环高级副总裁胡伯平向记者坦言,利润受压不可避免。
这种情况在目前我国的钕铁硼生产企业里非常普遍。2009年,我国的钕铁硼产量约为5.5万吨,占全球总产量的80%。其中,由于烧结钕铁硼专利已经到期2年多,发展较快,国内主要是包括中科三环在内的5家企业生产。
“但是,现在这5家企业在中国市场的占有率也没有绝对优势,而永磁材料最高精尖的技术目前还是掌握在日本手里。”包钢稀土总经理张忠说。中科三环已经属于产品结构偏中高端的企业,而大部分国内企业生产的“大路货”,在激烈的竞争中,并不能抵抗住成本压力。
此外,如果产品结构偏于“大路”,在质量或者价格上就无法完全满足高端客户的要求。日本或者欧美企业留出的市场空缺,中国企业也没有办法迅速填补。而这也正是前文提及的庄信万丰催化剂的生意没有能够被上海华明高纳留住的原因。实际上,华明高纳已经是国内少数具备独特产品结构、有先发优势的企业。其生产的漆面抛光粉已经成功替代美国3M公司产品,成为宝马汽车的供应商。
迅速加大高附加值产品研发、拥有自主知识产权,是行业刻不容缓的工作。
源头活水尚未流入?
加大研发需要资金。
稀土下游涉及了广阔而艰深的科技领域,充足的资金支持不可或缺。我国的稀土产业的确吸引了各路资本,今年的资本市场更是沾上稀土概念就“一飞冲天”。但这些钱都流向了何方?
“非常可惜的是,本轮稀土产业整合的实质更倾向于资源的重分配,得到资源以后立即重复建设冶炼分离能力。而不是以科研开发为龙头,以创造科技竞争能力为核心来推动整个中国稀土行业的发展。其直接造成的后果是:一方面,一大批已具有生产能力与良好技术的稀土生产企业缺料停工,缺乏进一步向下游发展的科研投入的资金与冲动;另一方面,大量的上游生产能力在资源地重复建设。”罗地亚集团大中华区总裁朱铭岳对此轮整合中体现出的结构失衡颇为遗憾。他指出,中国到目前为止,仍然主要以资源买卖的面目出现。
相应的,备受市场瞩目的稀土出口配额价格也从去年年底的5000元/吨连级跳,最高价位升至40万/吨。
国外企业受累配额之苦,事实上,原本“近水楼台”的国内企业也并不见得在原料采购上顺风顺水。
“现在稀土原料根本轮不到讲价阶段,都已经不放货了。”高玮是内蒙古人,在包头稀土研究院工作多年,人脉深厚。可他告诉记者,当前的情况是,就算是他去进货,也已经非常紧张。而就在两年前,稀土开采和冶炼企业还因为产能过剩而处于亏损边缘。产业链上的利润分配失衡,可见一斑。
“稀土本身并不能直接变成财富,还是要靠下游深加工企业变为高附加值的产品,才能真正实现价值。否则无非今天涨价多赚钱,明天跌价少赚钱,不可持续。”朱铭岳呼吁,应该有新观点和方针,来保证此轮整合能够走向提高科研开发、原创技术、提高核心竞争力的方向,而不是重走资源重分配、资金为王的道路。
那么,有一个问题需要解答:为什么源源流入的资金不愿意进入下游?
“因为目前我国的下游还没有真正非常有吸引力、回报很好、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值得投入的高科技项目。”包钢稀土总经理张忠向记者分析,“在中国,稀土功能材料以及再往前的产业链的技术、投入、产能规模都已经比较完整了。但是,实际上稀土材料的高科技应用领域非常广阔而专业,让处于上游、中游的稀土企业来涉及这样的高科技项目,是有一定难度的。”他举例,有的企业从事冶炼分离,有的甚至只涉及过矿产,最多进行到钕铁硼永磁阶段,实际上无法要求很多企业能够有实力去进行高精尖的科研开发。“所以这个行业目前最需要的是由国家来引导方向。这不是单个企业就能够完成的工作。”张忠说。
加大力度开展自主研发和技术引进,尽可能快地提升产品等级,拥有尽量多的自主知识产权,促进整个产业的科技进步和结构升级,是目前必须进行的。“如果中国只抢矿不开发,1-2年之后,我们还是停留在原来的低水平,而国外又有了新的原料供应,那么我们就错过了目前稀土产业发展最好的时光。”朱明岳说。
求解稀土新材料困局
但是,如何尽可能快地破解目前我国稀土新材料行业的困局?
业内提出,首先要停止冶炼分离环节的重复建设。目前我国的稀土氧化物产量为13万吨,但冶炼分离能力已经超过20万吨,产能严重过剩。尽管如此,部分企业还在继续重复建设。这就在导致资源浪费的同时,也没有让稀土产业结构获得应有的调整和发展。
目前,北方矿已经基本整合完毕,争夺的焦点集中在南方重稀土矿,其中又以江西最为典型。但事实上,迄今为止,没有一家企业真正获得了采矿权,悉数止步于冶炼分离能力的整合。资源为王,在江西得到了最充分的体现。
江西方面希望通过牢牢掌控上游资源优势,来吸引下游高端深加工企业的进驻,最终完成对整个稀土产业链的打造。因此,业内信息显示,江西对中铝、五矿这些央企“未必十分买账”,但却对如中科三环这样具有业界影响力的深加工企业“格外客气”。
“江西同我们有一个战略合作的构想。今后江西对上海深加工企业的原料供应能够有一定量的保障,而上海也参与江西的稀土高科技园区,将部分产能转移过去。如果落户的话,江西可以对这部分企业进行原料供应上的优惠,甚至有可能有一定的权益矿。”上海稀土办主任耿鸿民介绍,这样上下游的优势互补,可以更好地形成协同效应。
但对于目前多位于沿海经济发达地区的深加工企业而言,像江西这样的稀土产地还不具备令人满意的产业转移环境。
“硬件上看,江西作为最大的劳务输出省之一,目前已经没有用工优势。”卢冯昕在今年中秋节前后随上海稀土办组织的考察团到赣州实地调研后发现,工业园区内四处都是招工广告,用工紧缺情况丝毫不亚于上海,劳动力成本也不具有太大竞争力。
此外,江西毕竟属于内陆省份,新材料工业的发展起步较晚,没有成熟的技术配套作为迁建企业的支持。“通俗一点讲,厂里的机器出现故障,我在上海可以很容易找到维修人员和配套零件,在江西就很难了。”卢冯昕坦言,目前说产业转移,条件还不够成熟。而若要促成此事,政府在其中需发挥重要作用。
而江西作为矿产地与下游企业的关系,恰恰可以看作中国之于国外稀土企业间微妙关系的一个缩影。不过,业界对此很有信心,因为中国广阔的市场具有不可忽视的吸引力。“随着技术的逐步引进,马上就到下游最受益的时候了!”高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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