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最大假发票案告破 产供销一条龙主供北京

犯罪嫌疑人在自家生产假发票的机器前向民警介绍各种机器的用途。

河北警方于9月20日破获一起全国最大的假发票案。此案表现出，假发票制售已形成产供销一体化，制假者接受北京多个下家的订单，按要求生产假票。今年以来，警方已缴获假发票4.7亿份。这反映出假发票买方市场越来越庞大的需求。一些企业和个人利用假发票逃税和牟利。专家认为，不打击假发票“买方市场”只能是“治标不治本”。

9月20日晚9时许，62名警察包围河北邢台市平乡县丰州镇一个农家小院。警员通过3部长梯，攀入院内。

几分钟后，大批警员涌入小院，2180万份假发票被搜出，其中超过2000万份的假发票，印着“北京市”字样。在搜查现场，那些假发票都已打包装箱，箱子上贴着北京多家知名饭店和企业的名称。

“这些发票，都是要卖去北京的。”10月10日，假发票的生产者郑瑞军说，北京是最大的假发票需求市场。

“这是我国目前破获的假发票案中，缴获数量最大的一个。”公安部经侦局财税侦查处处长周连英说。

周连英还注意到一点，为降低运输成本，制假窝点逐步从河南等地转移到河北，逼近北京。

农家院暗藏惊天大案

平乡县丰州镇人民街5号，是一个神秘的院子。大门偶尔打开，路人看到的是4条看门的大狗。

院子的主人叫郑瑞军，50岁。在村主任和治保主任的印象中，他们从未进过郑家大门，即便是村干部上门发征地款，郑瑞军都是将人拦在门外签收。

进入郑家院子前，平乡县公安局局长李文亭掌握的信息显示，郑瑞军供养着4个孩子上大学，房屋修得高大宽敞。

9月20日晚，带领民警突袭郑家的李文亭看到，郑家客厅里摆的是50多英寸的彩电，卧室里还有台跑步机。

在郑家多间屋内，摆着印刷机和大量已印刷好的假发票。在其中一间房内，警员还发现一个地下室，堆放着大量发票。这些假发票涉及运输、餐饮、房地产、物流等众多不同行业。

10月10日，羁押在邢台市某县看守所的郑瑞军交代，服务业、餐饮业的票需求量最大，其主要生产的是此类发票。

公安干警从郑瑞军家中和其他5个窝藏点共计缴获各类假发票2180万份。假发票数量之多为新中国成立以来之最。

现场共查获印刷机2台、电脑9台、数控切纸机1台、胶印机1台、塑料模版2368个、公章印模93个。

假发票“产供销”一条龙

警员们清点假发票发现，有超过2000万份的假发票是售往北京。

其中包括，北京市服务业、娱乐业、文化体育业专用发票890.7万份，北京市货物运输发票88.9万份，北京市交通运输、建筑业、销售不动产和转让无形资产专用发票771.5万份，北京市定额专用发票6.8万份。面额只有1元、2元的北京市停车收费专用发票，也有404.8万份。

警员在现场发现，已打包装箱的假发票，大部分被郑瑞军用黑笔标注了“开具单位”的名称，涉及北京星级饭店、广告公司、物流公司等52家单位。

郑瑞军告诉记者，北京是最大的假发票需求市场。

据了解，票贩子中的一级批发商会直接向郑瑞军定制假票。买家先提供票样，也就是所要伪造的发票的真票，郑瑞军再请人制作模版，然后大量印制假票。

“客户要什么发票，我就生产什么票。”郑瑞军说，客户把货款打到账上后，他把票送上去北京的长途客车，买家直接去车站取货。

河北省公安厅经侦总队长白宏生称，此案与以往破获的假发票案最大的不同是，生产者是接受订单按购买者的要求生产，不是生产出市场上某些常见的发票后再去随机找买家。

公安部在9月25日的“深入打击整治发票犯罪专项行动简报”中称，犯罪嫌疑人郑瑞军与北京多个下家建立长期供货关系，形成了产供销一体化的犯罪链条。

9月26日，根据郑瑞军的交代，警方在邢台市广宗县突袭了替郑瑞军制作模版的“厦华制版中心”，抓获制版者4名，查获大量假发票模版表样。

“每年获利上百万”

郑瑞军购置印刷机原是为制作挂历等印刷品，2007年，他开始生产假发票。

郑瑞军估算，3年多来赚了一百七八十万。

据平乡县公安局局长李文亭介绍，郑瑞军在北京买了一个70多平米的房子，花了182万元，在邢台市还买了一处100多平米的房产，价值50余万元。此外，郑瑞军在邢台和北京，各有一部小车。

“我们估算，他每年利润至少有一百多万。”李文亭说。

公安部经侦局财税侦查处处长周连英称，假发票制售链条上，利润最大的不是制作者，而是票贩子中的一级批发商。

“而且警方打得越厉害，假票价格越高。”周连英说。

以上海市场为例，2009年以前，上海的假发票每本为5—10元，2009年涨到了20—50元/本。

截至目前，全国破获发票犯罪案件5900余起，约是2009年的5.1倍。

据介绍，目前上海假票的价格涨到了400元/本。

平乡警方在郑瑞军家查获的假发票中，还有8370份北京市门诊收据。

周连英掌握的信息是，北京多家大医院门前都有兜售门诊收据的贩子。外地来京的看病者若花了3万元，可从他们那儿买到5万元的门诊收据，然后回当地找医保报销，“有患者能因此赚钱”。

假票案逐年递增

公安部经侦局提供的信息显示，2003年以来，我国发票类刑事犯罪立案数量平均年增长在20%以上。

2008年底，国务院牵头成立全国打击发票违纪犯罪活动工作协调小组，由公安部、财政部、审计署、国家税务局17个部门参加。

公安部有关人士介绍，2008年，公安机关共查处发票犯罪案件2176起，缴获假发票2722万份。2009年查处案件3547起，缴获假票9163万份。

说起打击假发票犯罪，周连英总结为“打击成本高、犯罪成本低”。

河北省经侦总队长白宏生解释，抓获的兜售假发票者中，大多数票贩因频繁被处理，基本掌握了法律规定的销售50份才够定罪的界限，身上带的票非常少，即便被抓住也不够定罪。

“这种人很难处理，即便够定罪判刑，也量刑轻，大多因为带着孩子被判缓刑，刑满后她们就又干老本行。”白宏生说，假发票案的最高量刑只有7年。

郑瑞军被捕后，交代出其下线，河北警方随即在北京等地抓获多人。目前，被刑拘的13人中大多有前科。

邢台市公安局经侦支队长张书丽介绍，票贩子们不太配合审讯，一直不开口交代下线买家。

“今年以来，已缴获假发票4.7亿份。发票缴获量成倍增加，这既是公安机关打击力度不断加大的结果，也客观反映出当前假发票买方市场越来越庞大的需求。”上述有关人士称，假票买方市场已形成庞大的规模。

周连英介绍，根据抽样调查测算，税务机关每查处一份虚假发票平均查补税款700多元。由此推算，今年公安机关缴获的4.7亿份假发票全部流入社会，将给国家造成不可估量的财税损失。

“加大处罚假票使用者”

对于客户指定要郑瑞军制造的北京某某饭店发票，是否被直接卖给该饭店，还是票贩在饭店门口兜售，郑瑞军称，他作为生产者并不清楚。目前还需等待警方查实。

假发票的使用已成为社会日益关注的一个问题。

今年7月，北京市东城区检察院公诉一处检察官刘迎迎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在我国，“以票管税”的特点和公务报销制度的存在，决定了发票隐含着巨大的经济价值。企业取得假发票可以虚列成本费用，从而减少所得，偷逃企业所得税；而一些企业经销人员甚至公务人员使用假发票或非法代开的发票进行公务报销。

在此前的6月23日，国家审计署署长刘家义作审计工作报告时，也提到了假发票的问题。

刘家义介绍，该署抽查56个中央部门已报销的29363张可疑发票中，有5170张为虚假发票，列支金额为1.42亿元。其中：8个部门本级和34个所属单位在无真实经济业务背景的情况下，利用虚假发票套取资金9784.14万元，主要用于发放职工福利补贴等；12个部门本级和37个所属单位对票据审核把关不严，接受虚假发票报账4456.66万元。

“遏制假发票现象，仅靠打击‘卖方市场’是不够的，假发票泛滥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存在知假买假的‘买方市场’。”中央财经大学法律援助中心主任李轩曾对媒体说。

河北省公安厅一名负责人称，税务部门很少向公安机关移交所查获的买方，大多是以行政处罚的形式处理买假票的单位和个人，“买假票的违法成本非常低”。

周连英指出，如果不把用假发票的人“打疼”，警方对制贩假发票者的打击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李轩介绍，在我国台湾地区利用假发票报销可能会被以伪造公文罪来追究刑事责任。而在内地，因为法律规定不明确，购买、使用假发票的人往往很少受到处罚。

李轩建议从立法方面加大对知假买假、非法使用假发票者的处罚力度。

假发票“产供销”流程

1 定制假票

制假者先接到票贩子中一级批发商的订单，然后按照他们提供的票样，请人制作模版，再大量印制假票

一级批发

票贩子中的一级批发商客户把货款打到制假者的账上，等制假者寄送假票，再去车站取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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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销售

直接出售给餐饮、物流等服务性单位，或委托他人出售给上述单位和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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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果影响

一些企业取得假发票可以虚列成本费用，偷逃企业所得税；一些个人使用假发票进行公务报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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