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波男生张文彬迈进高中校门时,还不知道一座图书馆将会改变他的一生。
这座特殊的图书馆就在宁波鄞州高级中学。它近来被网民所熟知,是因为一条很“火”的微博。网络相传,这座图书馆无门无监控,完全自助借阅,“年终盘点藏书,反而从10万册变成了10.6万册!”
实际上,6年来,无门图书馆的库存是通过购书等途径从4万多册上升到了约7.6万册。网民们依然惊呼“无门图书馆给全民上了一堂诚信课”,也有很多人纳闷:究竟“无门”的诚信是怎样炼成的?
“无门”的诚信
“说来惭愧,一开始我也‘偷过书’。”张文彬笑了笑,没有避讳。现在的他,是一名赢得国家奖学金的大学生。
1992年出生的他从小是图书馆的常客,但这座“无门图书馆”一开始还是把他“震”住了。
因为它几乎是爱书人梦想中的样子。
洒满阳光的大窗下,错落的原木书柜仿佛一个个沙发,底层不放书,而是向外突出的坐柜。书架只有三层,伸手可及,不需踮脚或下蹲。任何人抽出一本书就可以坐下,往后一靠,书架上安的木板安稳地接住你的背。
图书馆各层直面楼梯,出入没有任何人员、仪器检查管理。想要借书,只需自己在刷卡器上刷一下书号、学生证,还书也是自助放在柜台上。没有门,自然也不存在“关门时限”了。
当时,张文彬想起了博尔赫斯那句著名的感叹:“天堂应该是图书馆的模样。”每年,他的许多学弟学妹们也都在此记住了这句话。
这座图书馆的任何角落全无摄像头,也没设报警器。入口处悬挂着鄞高毕业生赠给图书馆的书法:“道之以法,齐之以礼,有耻且格。”墙上也贴着标语,却不是大大的“静”字:“图书馆无门,我把诚信门”、“显示读书轨迹,考量道德底线”、“尊重规则是对自我的尊重”……
对于张文彬和他的同学来说,最大的信任还不是这些话语,而是那扇不存在的门。
“这里没人把你当成一个小孩,来防你、管教你。他们平等地看待你,相信你能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这种信任也不是一天建成的。
有一天,班上同学聊天时抱怨说:“怎么搞的,那本书明明没有被借出的记录,可我怎么也找不到!”
张文彬一想,暗自红了脸。“那本书不是在我家吗?”之后他就赶紧揣着这本书,丢回了还书台。无门图书馆依旧安静,无人见证这一切的发生。
校长、同学常在晨会上发表“国旗下的讲话”,讲讲诚信的话题。以前,张文彬总以为这“都是空话”,但每次讲完后,图书馆的还书台上会堆起一座“小山”。
今年的应届毕业生许超姸也常见到“未经借阅手续而擅自拿走书的同学”。她认为,主要原因是图书馆限学生一次只能借一本书。一名同学被她问及为什么“拿书”时回答:“陈丹青,《荒废集》,友人借,一看歇。久未透,需时间,一蹉跎,竟三年。”
她还深深记得,一名同学为了写文章,一下子拿了五本书离开,“被馆长逮个正着”。但是问明缘由后,馆长在电脑上提升了他一卡通的借书量,让他刷卡离开了。
孩子们模糊地感觉到,自己“变了”,但谁也说不清。
“我慢慢在生活上有了一种意识,就是不能欠别人东西,不能对不起别人,多为同学考虑。其实都是些很小的事,就像离开时,椅子不能乱放,一定要摆回原位。”张文彬说。
2008年,校方的一份调查问卷显示,87.7%的学生认为自己的诚信度非常好,只有0.4%的学生认为自己的诚信不够。全校还有50多名学生自愿组成了图书馆义工,参与组织读书节、图书编目、新书采购的工作。书友社、文学社同学也成为图书馆自治的活跃力量。
“如果我们把学生当做君子,他们就是君子。”无门图书馆的创始人、鄞州高级中学原校长王贤平说。
“无门”的斗智
许多中学校长来到“无门图书馆”参观,立马说回去就效仿。满头白发的老馆长瞿嘉福反而摇摇头:“急着开的,也会急着关。我们摸索了3年,才明白‘无门的门道’。”
在2006年以前,瞿嘉福干了30多年图书馆工作,从来没见过“无门图书馆”。当他看到一所高中要开先河的消息,他觉得:“这是在胡闹!”
创始之初,“无门图书馆”曾遭遇激烈质疑。时任校长的王贤平力压众议:“如果要门,至少要请6个图书管理员,一人年薪算5万元,6个人就是30万元。只要每年丢书不超过30万元,就值了。退一步说,即使书被偷了,看书的人也受到了教育。”
第二年,当瞿嘉福被邀来当馆长时,他第一眼的感觉是:“的确在胡闹。”当时图书馆虽然没有大门,却有“X点停止借阅”的限制时间,许多图书也没有编目,仍是一团乱麻。
“直到2007年12月,真正意义上的‘无门’才开始了。”他们建立刷卡系统,做到了24小时自助借还书。目前,这里有馆长1人,负责编目排架的管理员3人。
“其实,图书馆没有门,比有门更难管。”数年前,浙江永康也在公园开设过“无门”的书屋,面向社会。一年后,“书就被拿垮了”,惨淡收场。
“无门图书馆”最大的先天不足,是图书容易流失。
在馆里,他们给学生不刷卡起了个新名:“拿而不借”。“他们可能大部分并不是偷书,只是不愿意刷卡。看完可能转借给他人,这本书就被丢在哪个角落里了。”
“学校的理念可以‘无门’,馆长的管理必须‘有门’。”老馆长的标准是:真正来看书的人能感觉舒服自由、无人管理;而来偷书的人会感到“处处都是眼睛”。
他的秘诀都是极其微小的细节:6年来,从一早开始,管理员们就摆正桌椅,保证书架绝不杂乱。这让同行专家都诧异:图书流通量相当大,却为何保持得这么整齐?
“这就像破窗效应,如果一辆车的窗户已经破了,就容易引人砸。而完好的车,你就不会破坏他。我们要给学生指一条正确的路。”
虽然到处有提示标语,但处于叛逆期的“90后”更有自己的主意。在图书馆楼层的阅读展板上,有学生写下:“在自己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是国王。你不想听我的,也不要让我听你的。”
老馆长为此想出了一计“激将法”。
他们根据刷卡机记录的数据,每周贴出“班级借书排行榜”、“读者借阅排行榜”。看到自己、班级的名字能被列在“全校第一”,同学们个个激动了。而那些原本“拿而不借”的同学反而主动去刷卡了:“我明明借书了,不能不算数!”
“善意是更高明的管理。我们还是要给孩子提供规则,不然不是负责任的教育。如果完全放任自流,纵容不自觉的学生,也是害了他们。”瞿嘉福说。
他们也在观测学生的规律。
不能外借的杂志是“拿而不借”的重灾区。原本,图书馆“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在空位上新补一本,却发现杂志依然被拿走。现在,瞿嘉福坚决地说:“拿了不补!因为同学发现自己拿了还能有新的补上,就不会意识到问题。我就一直把那个空位留在他眼前,他看完了自然会还。”
结果,去年一学期少了150册杂志,这学期一清点,发现只少了39册,“还回来不少”。
“如果你选择站在跟前盯着他们,就是完全不了解‘无门图书馆’的意义。”瞿嘉福说,“我们先从自己身上找问题,改进到孩子不去拿为止。”
不少年轻读者最后成了图书馆老师的“忘年交”、“铁杆粉丝”,张文彬就是其中之一。每年寒暑假回家,甚至家人生病赶回家,他回校拜访的第一个人就是老馆长。
“很多中学图书馆的管理员是教师家属充任,只是一个‘安排职位’的地方。但是,我们的老馆长是把图书馆当成了生命。”鄞州高级中学副校长张全民说。
“无门”的魔力
图书馆文化,在这座校园里成了一种“时尚”。
去年冬天,“无门图书馆”在书架上发现了一本没有条形码的《乔布斯传》。原来,这是一名高二女生自作主张“送给大家”的。每年,毕业生都主动捐书约3000册,几年“滚雪球”下来,已达1万余册。对此,图书馆都不登记入册,全部放到“漂流书架”上自由取阅。
学生们给自己的读书周起了名字,叫“萌动之悦读”。他们自己画出五彩的展板,贴上一条条得意的读书摘记。
图书馆创始人王贤平曾说:“希望孩子们成为博学有礼的书生,而不是做题的机器。”
张文彬正在这样做。他读书多的优势直到大学才逐渐显现。“老师上课讲弗洛伊德心理学,我能听出疏漏。和教授、博导对话时,也都能跟得上。”刚上大二的他,已被学院推荐跳级参加大三学生的出国培训计划。
“人们常说,图书馆是学校的灵魂。教育的目标,不是只靠老师教书达到的。”张全民说。
午后的图书馆里,有一名穿红衣的女学生,歪着头,推推眼镜挨近书架。“一个孩子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三,人生最青春的一段年华都消耗在做题目上,实际意义能有多少?一个学生自由地选心爱的书,是最美的,是我们内心一直珍藏的教育场景。”张全民说。
学校一开始担心老馆长不愿意留任,现在,年逾古稀的瞿嘉福说:“他们赶也赶不走我了。我愿意毕生留在这里。”
“自由的图书馆,自由的学校,带来自由的知识。”这是网民感动的评价。
“这里就像家。”张文彬表情安定。(记者 庄庆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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