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称习惯性质疑致社会信任缺失 人际关系渐脆弱

　　

　　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习惯性质疑会导致民众对社会信任的缺失，让本来就因为现代化、城市化而愈来愈疏离的社会和人际关系变得更脆弱

　　日前，一条来自前北京大学教授、自称“中国经济第一人”的邹恒甫的微博把北大推向了风口浪尖：北大院长在梦桃源北大医疗室吃饭时，只要看到漂亮服务员就必然下手把她们奸淫，北大教授、系主任也不例外。所以，梦桃源生意火爆。除了邹恒甫，北大淫棍太多。

　　此微博一出，立刻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微博之风波愈演愈烈

　　由于“北大”二字的助推，事件迅速传播、发酵，至今，该条微博已经被转发近十万余次。事件从一个单纯的微博话题发展成为整个社会聚焦的热点。

　　北京大学的反应也异常迅速，微博爆料当天即官方出面否认此事，随后又成立了专门的调查小组，并专门召开了媒体通气会通报了调查进展。

　　而在几天的“隔空喊话”后，曾表示“只跟中纪委谈”的邹恒甫也开始与北京大学直接交流，并另发了一条微博，表示自己“说话往往夸大”，之前微博所提到的“当然是指我了解到的少数院长、副院长、教授……”。

　　随后，北京大学发表声明，正式向海淀法院起诉邹恒甫侵犯名誉权。邹恒甫则回应道，“为揭露和尽量消灭教育界的腐败和淫乱，作为中国经济学教育和研究第一人应该上法庭”。整个事件至此正式进入了法律程序。

　　信任北大还是信任邹恒甫

　　在整个事件中，各方舆论纷纷，不少大型门户网站甚至进行了专题报道。其中有挺邹的，有挺北大的，也有中立观望的。而值得玩味的是一组来自腾讯的网民投票结果：截至目前，有17000余人相信邹的爆料，仅有300多人选择了不相信。而在其他门户网站组织的投票中，结果虽不如此极端，但挺邹者无一例外占了大多数。

　　外人可能无法想象，处在风暴中心的北大校园内丝毫嗅不到网上的硝烟，唯有在北大的内部论坛上，不少活跃网友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许多网友认为，部分民众并不关心真相如何，而只是在对北大的口诛笔伐中获得宣泄的快感，这在之前北大教授孔庆东的不当言论、周其凤校长回家为母庆生等事件中已多有体现。

　　事实上，北大也不是少数经常“躺着也中枪”的对象。曾经是全中国骄傲的刘翔由于在连续两次的奥运会中因伤退赛，被质疑炒作，甚至还被冠以“刘摔摔”这个不雅的绰号；而乐于助人的楷模雷锋现在也屡屡遭到是否在“摆拍”的诘问：做好事不留名怎么留下了那么多照片？

　　在新媒体时代，不知从网络中哪个角落诞生的言论就能轻易扳倒过去数十年甚至数百年塑造起来的形象，更何况是来自前北大教授、号称“中国经济第一人”的实名举报呢？

　　难分真假的小道消息

　　网络曾被视为“沉默的大多数”发声的平台，也是发挥民众舆论监督的重要工具。许多贪腐现象、食品安全问题都是在网络上被首次曝光，而随着网络环境的开放，曾经一些被视为不可动摇的事实也被动摇——也正因为如此，人们开始愿意越来越多地相信网络上的东西，而来自传统媒体或正规渠道的信息却被人们质疑。

　　值得关注的是，随着网络传播率增高，网络平台累积下来的公信力也在被一些人利用。有些人出于各种目的，蓄意散布着虚假消息，于是在不知不觉中，网络演变成了流言的温床。对很多普通网民来说，看到一些耸人听闻的消息或是文章，不去追根溯源，不重专业知识考证，就抱着猎奇的心理随意地转发。于是，一些夺人眼球却又难以确证的消息便以惊人的速度在网络上发酵并传播。

　　于是有些人试图做些什么来净化网络环境，其中的佼佼者是果壳网的“谣言粉碎机”。他们主页上的“黑板报”说明了他们的信仰：“爱真相，不爱流言。爱考证，不爱轻信。爱证据，不爱权威。爱科学，不爱迷信。”

　　他们逐条澄清谣言，却收效甚微。因为一条简简单单的谣言，想要反驳不仅可能需要涉及各方面的知识，还得能用朴素的语言将之表达出来。例如流传很广的一些食物禁忌与食物相克的说法，反驳时就得用普通人可以接受的方法将生物学与医学知识普及，这比简简单单地说“XX和XX不能一起吃”困难得多。

　　而如邹恒甫事件和刘翔事件，个中真相非当事人不能言，但在对北大抱有不信任感的民众看来，当事人越是辩解，越会招来“包庇”的怀疑。此时，“谣言粉碎机”便更是无能为力了。

　　“以毒攻毒”的“钓鱼文”

　　“谣言粉碎机”的局限性让有些人开始改变思路：不从谣言本身下手，而是减少谣言的受众。但单纯的说教在当下又容易让人反感，“钓鱼文”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兴起了。“钓鱼文”通常故意造谣以迎合特定人群的观点，最后再揭露真相。

　　北大物理学院的小范曾经在网上写过若干篇流传甚广的“钓鱼文”，在他的一篇《为什么我要写钓鱼文》中说道：“目前为止，钓鱼似乎是我们掌握的唯一能使广大人民对谣言，或刺激性消息产生免疫效果的方法。”他认为，“钓鱼文”可以使上当受骗的人产生羞辱感，以便将来遇到谣言时不会轻易相信。他希望“钓鱼文”可以使网民们在见到某一篇耸人听闻的文章或者消息之后第一反应是质疑其真实性而不是在吃惊之余点一下“分享”或是“转发”。

　　当然这种做法也引起了很多争议。有些人认为“钓鱼文”不仅是持着一种愚弄他人的态度，而且未必可以起到效果：“无论谁是谁非，以钓鱼的方式愚弄对方不仅在情理上说不过去，在论证法上也不合理。”

　　最近，一个北大学生写了一篇关于“北大学生会内幕”的钓鱼文，他在文章中故意设置了许多自认为明显的错误，并在文章的最后用白色的字写清了文章的真相。作者没有想到的是，大多数网民没有看出那些专门设置的错误，更不会想到在文章的后面还隐藏着“白色的真相”，这篇文章反而给作者及文中提及的单位带来更多麻烦。

　　打倒一切偶像需反思

　　在网络开放之初，有识之士曾希望培养出大众质疑权威的精神，以反权威为旗帜的公共知识分子也如雨后春笋般诞生。而经过近20年的发展，“公知”却不再光鲜，“钓鱼文”与“谣言粉碎机”便希望能够培养出对“反权威”的质疑。

　　可不论是“钓鱼文”还是“谣言粉碎机”，不论是质疑权威或是质疑“质疑权威”，初衷都是去伪存真，手段都是质疑。可是，年初方舟子质疑韩寒的那场还未落幕的闹剧将这个问题摆上了台面：质疑是否也应有个限度？

　　一部分人开始意识到，习惯性质疑已经导致民众对社会信任的缺失，让本来就因现代化、城市化而愈来愈疏离的社会和人际关系变得更脆弱。当我们看到一个消息第一反应是“这是不是真的”，这大概也是很多人在方舟子和韩寒的论战之初便站在方舟子对立面的原因：很多人并不是有多崇拜韩寒，甚至连喜欢都称不上，但假如韩寒也可以是假的，那我们在生活中还敢相信什么？

　　在这个质疑权威又质疑公知的时代，人们开始抱着鲁迅口中“看客”的心态。即使是这次和北大息息相关的邹恒甫事件，虽然在北大未名论坛上掀起了不大不小的波澜，但论坛十大热门话题仍然是关于校园生活和情感类的帖子。而漫步在北大校园里，更是几乎听不到“邹恒甫”这三个字。在这类真假莫辨的事件中，无休止的互相扯皮、泼脏水已经让越来越多的人反感不已，惟恐避之不及了。不管是邹恒甫所说确有其事，或是北大维护了自己百年名校的声誉，在这次事件中已没有赢家。

　　尼采可能没有想到，他口中的“打倒一切偶像”，“重估一切价值”，正在遥远而古老的东方国度发生着。也许，对这种不问青红皂白的质疑，需要认真反思一下，这可取吗？(特约撰稿 张宸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