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乌红糖：四百年的香甜与坚持

　　红糖，义乌人连想想都觉得甜的字眼。榨糖时节，我们来到义乌种蔗制糖最早的佛堂镇，走访那些还在小商品经济大潮大浪中坚守制糖的人们。

　　种点糖，生活更甜

　　深冬时节，我们驱车赶到佛堂镇剡溪村。剡溪是佛堂镇糖蔗种植面积较大的村子，村里至今保留着制糖作坊。刚进村，就闻到一股甜腻腻的糖香。

　　每到农历10月中旬，由村民统一组织四五位榨糖熬糖的老师傅，开动榨糖机，烧热连着九口锅的熬糖大灶，开始冬季制糖。家家户户也在这天抽签，领到自家制糖的日子，排工收割糖蔗。

　　按抽签结果，这天轮到给村民朱德忠家制糖。朱德忠50岁，中等个子，皮肤黝黑，种了10亩糖蔗，是村里的糖蔗种植大户。红糖一锅又一锅地出炉，每斤七八元钱的高价，不停有乡亲进来购买……这一切，朱德忠看在眼里，甜在心里。他高兴地不断给熬糖师傅递烟倒茶。

　　外面寒风呼啸，作坊里暖意融融。68岁的朱洪泽舞动长柄铁勺，随意搅拌着第六口、第七口锅，看上去很惬意。他曾是剡溪村第六生产队的老队长，创下过生产队四条制糖“生产线”的纪录。

　　“一个灶加九口锅，用现在的话说，就是一条‘生产线’。现在村里只有一条‘生产线’，可原来我们生产队就有四条。熬糖的老师傅还经常被江山、慈溪、浦江人请去传授技艺。”朱洪泽喝了口茶，跟我们回顾起制糖的辉煌历史。

　　72岁的老父亲朱和善也打开了话匣子：“佛堂的红糖，对义乌小商品发展是有大功劳的。货郎担挑的鸡毛换糖的糖，哪里来的？就是我们这里的红糖！”老人说，三十年前，剡溪村村民几乎不用出门卖糖，邻近的苏溪、大陈几个乡镇做小货郎生意的人，都会上门收购。

　　从鸡毛换糖起步，乘着改革开放的东风，义乌小商品经济快速发展。许多原来的种糖人都改行做起了生意，剡溪村也不例外。如今坚持种糖的只有30来户人家，年龄都在五六十岁以上。

　　50岁的朱德忠，算是现在剡溪村最年轻的种糖人。他说：“我放不下糖。小时候大人们在作坊里熬糖时，我就悄悄在边上偷糖吃。从那时起，我就觉得要种点糖，生活才会更甜。今年糖价高，种糖收益也不错，每亩起码有六七千元。”

　　始祖村，难见糖蔗

　　“义乌红糖出燕里”，佛堂镇燕里村是义乌红糖的创始村。77岁的贾贞德在“糖公”贾惟承纪念堂门口，为我们讲述了流传了400多年的红糖故事。故事里浸润着孝心、坚持与智慧，是燕里村孩子最好的启蒙课。

　　清朝顺治年间，燕里村有个年轻人叫贾惟承。他是个好木匠，也是个孝顺的好儿子。为了让父亲喝完苦涩的中药后尝点甜，他前往福建学艺十五年，最后成功引进蔗糖种植技术，也因此成就了燕里。近四百年来，时事朝局风云变幻，燕里人和佛堂人依然种糖熬糖不止，村民的生活也多了份甜味。

　　近百年来，义乌红糖更是大起大落：1929年，由佛堂镇商会选送的义乌红糖，荣获西湖博览会特等奖，开始闻名海内外；1961年，义乌红糖大面积减产，前苏联又指名要用义乌红糖抵偿国债；1985年，义乌红糖生产达到历史高峰，产糖11936吨；上个世纪90年代后，国内糖业受国际市场冲击，义乌红糖价格一路下滑，糖蔗种植面积也逐年萎缩；2000年后，义乌红糖引起社会关注，义乌市出台系列政策，重振红糖产业发展。

　　但义乌商贸业的蓬勃发展，终究给佛堂镇和燕里村的红糖产业带来了巨大冲击。车子驶进燕里村时，村口还能看见写着“义乌红塘始祖村”的招牌，但实际上村里已没人专门种植糖蔗。种满青菜的田野里，仅有几根糖蔗孤零零站着。“这是村民自己种来吃的。十多年前，建在村边的义乌糖厂关门后，大家就不种了。”62岁的贾熙林说，前两年他还种点，拉到邻村去榨，现在岁数大了，拉不动了。

　　燕里村不种糖蔗了。作为义乌红糖主产地的佛堂镇，渐渐地把金字招牌让给了邻近的义亭镇。如今义亭镇种有4000多亩糖蔗，成为我省甘蔗糖的主产地之一。

　　年轻人，守护红糖

　　午饭时间，朱德忠的儿子朱康康才得空。原以为受“家族遗传”影响，这位帮忙运柴火的22岁小伙子，也会深爱种蔗制糖，但他却说：“我不喜欢，太辛苦了！”朱德忠说，他不勉强儿子，但不希望自己是村里最年轻的种糖人。面对义乌红糖的未来，朱德忠与我们一样忧心忡忡。

　　这份担忧，在当天下午的采访中，变得烟消云散。在佛堂镇高效示范园区义红果蔗合作社里，我们见到了三位毕业于专业农科院校的年轻人。他们用全新的视野，描绘了义乌红糖的未来。

　　毕业于湖南农业大学的刘四化，是果蔗合作社的技术人员。他告诉我们，由合作社培育的特早熟、特高糖、特高产的“三特”糖蔗新品种，1亩能产出9至10吨糖粳，约1至1.5吨红糖。以每斤红糖8元计算，每亩收入2万元左右，远远高于普通农户的亩产值。

　　随着佛堂镇城镇化的推进，农村土地不断被征用，像剡溪村已征用了1200亩。没有土地，义乌红糖产业如何发展？几位年轻人给出了答案。“合作社已与江西赣州方面接触，下一步就把糖蔗基地建到那里。”合作社的女技术员柳亚南说，他们已爱上义乌红糖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