滩头土纸：技艺传承的尴尬

　　    在鲁迅先生的著名散文集《朝花夕拾》里有一段对自己珍藏的年画《老鼠娶亲》的生动描绘，此画在大英博物馆亦有收藏，该画的生产地便在如今的湖南隆回县滩头镇。

　　   有着数百年历史的滩头年画以其极高的人文和艺术价值在世界各大传统文化艺术展览上备受关注，并已于2006年被列为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相比之下，滩头年画的原质纸——滩头土纸的生产却鲜为人们关注。日前，记者探访了湖南隆回滩头镇的一家土纸生产作坊。

　　精工细做的滩头土纸

　　   4月5日，夜幕低垂时分，邵阳市隆回县滩头镇桃林村村民李志军刚刚结束了一天的造纸工作。今年52岁的他是滩头镇土纸生产的掌门人，他继承了家族数百年的土纸生产技艺，从事手工造土纸近30年。李志军告诉记者，“没有我们用传统方法生产出的土纸，就没有大名鼎鼎的滩头年画。”

　　   “传统手法造出的土纸纸面光滑，颜色金黄，纹理清晰，古香古色，且两面都可写画，一百年不退色，是机械造纸无法替代的。”李志军说。他拿出自家生产的土纸和机械生产的对照，优劣分明。

　　   说起滩头土纸的造法，李志军滔滔不绝。他表示，造纸过程的主要特点是精细，从选材到造出一张张轻盈、光亮细滑的土纸，经过选料、破料、扎料下凼、洗料等17道精细讲究的工序，历经90至100天的时间。每个环节都细致入微，饱含技术与诀窍，稍有不慎就会影响到纸张效果。

　　   土纸选材为滩头本地土生土长的南竹。每年农历的小满节过后不久，李志军的妻子便趁一年砍竹的最好时候上山，砍下最优质的竹子，“砍下来的竹子要剥去表面绿色的竹皮，用经三次过滤后的地下水清洗，避免留下任何杂质和污秽，保证纸质的纯正。”洗净后的竹子被整齐地截成五尺长、二指宽的竹条后放进石灰水里浸泡40天。“通常100斤石灰泡600斤竹子，石灰的量还要根据阳光大小来增减，阳光充足时量要少点。”

　　   泡过后的竹条就成了熟料，熟料很光滑，很细，微微泛出金黄的光。再将竹料倒进拌料的水池里，由人工在水池里用脚踩三四个小时，并用特定的工具不停地搅动竹料。

　　   土纸生产需要三个以上的劳力配合。一人选料，一人造纸，一人晒纸。李志军夫妇和父亲李启求一起这样合作了近30年。在建有火墙的作坊里，父亲用竹镊子小心翼翼地把压干水分的纸垛一张一张揭开，再一张一张贴到火墙上烘干。造纸的作坊甚是简陋，造纸的工具多是竹制和木制的。“土纸的造法不能创新，否则造出的纸要么会失去古老的韵味，要么就没有这么光滑细腻。”李志军说。

　　   踩料、抄料、造纸……李志军每天至少要在造纸的水槽旁劳作12个小时以上。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直到夜幕降临才离开作坊，一天造纸大约1500张，但纸张质量得到了同行的认可，这让李志军很欣慰。李志军目前最担心的是土纸生产技艺的传承。“老祖先传下来的技术是很高明的，失传了就太可惜了。”

　　滩头土纸制造技艺 面临传承难题

　　   据了解，滩头“土纸”的生产始于隋朝，造法源于蔡伦发明的造纸术。土纸的制造在李家已经相传百余年了。李志军告诉记者，在他爷爷的爷爷时期，他们家就开了手工造纸作坊，在滩头，只有他们一家这样世代坚持手工造纸。

　　   据了解，滩头土纸的全盛时期是上世纪80年代，那时滩头镇所到之处尽是大大小小的土纸手工作坊，最多时曾高达2000家。90年代由于受到机械造纸的冲击，这些作坊便纷纷倒闭。由于自家造纸技艺精湛，才免遭淘汰。如今村里懂造纸技艺的人几乎凤毛麟角，而像他这样深谙技艺的几乎再无他人。

　　   据李志军介绍，目前土纸的市场价格为每张4毛钱，按每天生产1500张计算，他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劳累到夜幕笼罩收工，除去人力物力成本，一天的收入还不到50元。一年中这样辛苦的日子达300多天，平时还要兼顾大量的农活。

　　   “这行当不赚钱，又辛苦，年轻人都不愿意干，这是个问题。”李志军慨叹道。“技艺失传于我个人是小事，于民族，却是一种文化的缺失。”他沉重地表示。

　　   为了让土纸的生产得到保护与传承，在得到县政府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3万元的专项拨款后，李志军又开设了一家土纸作坊，雇人进行生产，自己既当工人又当师傅。只是这些帮工都是当地年过六旬的老人家。“我今年已经52岁了，最多还能干20年。20年以后怎么办呢？技艺传承还是得靠年轻人啊。”

　　   不过，让李志军感到欣慰的是，随着滩头年画被成功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滩头土纸也逐渐为外界所关注，近年来许多媒体和社会各界知名人士也纷纷前来探访土纸。去年著名作家冯骥才来到滩头，参观了他造纸的过程，并对他多年来的坚持表示了肯定，并发表了一篇关于滩头土纸的文章。

　　   李志军渐渐看到了土纸技艺传承的希望。“我希望社会各界都关注滩头土纸的命运，不要让流传数百年的滩头土纸生产技艺失传了。”李志军激动地说。w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