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派牙雕 五千年技艺的传承之路

　　在广州越秀区的大德路与解放中路交接的路口，有一条颇不引人注意的小巷，这个巷子有着一个特别的名字——象牙街。这里就是中国牙雕界三大流派——广州南派牙雕的发源地。南派牙雕一路走来有辉煌的成就，也有不堪的遭遇。为了把象牙雕刻这种工艺品组织和恢复起来，广州市乃至全国最大规模的牙雕工艺厂——国营“广州大新象牙厂”在大新象牙街诞生。2005年5月，国家林业、工商总局批准大新象牙厂生产经营象牙雕刻工艺品，表示该厂牙雕产品在国内销售为合法。时至今日，南派牙雕仍在摸索中前行，而对于传承的问题，业内人士表示，大新厂已经完整保留了有五千多年历史的广州牙雕技艺，目前不会有失传的可能性。

　　历经磨难，南派牙雕终成全国龙头

　　南派牙雕最早出现在新石器晚期遗址中，随着清中朝广州获得一系列通商待遇后，南派牙雕也随之成为炙手可热的佳品，然而民国中后期，广州历经战火，牙雕行日渐凋零。

　　南派牙雕的历史可以上溯到新石器时代，在广州附近的佛山澜石河宕村新石器晚期遗址中，就曾出土过原始象牙饰品。当年，凭借地处象群栖息地的亚热带以及中国最大且唯一外贸港口的地理位置，历经秦汉、唐宋、明清等朝的南派牙雕，日益绽放光华。

　　随着清中期广州获得海禁令解禁的特殊待遇，一口通商的广州接纳了大量来自非洲的象牙，广州牙雕界也由此获得大量材料可供锻炼和手艺的精研与琢磨。由于广州牙雕行业从业人数的快速增长，以及越来越多的异国人士前来采购，小小的象牙街已经容纳不下这如潮的人流了。于是，附近的大新、小新等街巷，开始如雨后春笋般地出现象牙作坊和门面。广州牙雕行当也在此时达到历史顶峰，彼时，清代宫廷造办处的牙雕师傅几乎都操着一口岭南白话，同时南派风格的牙雕作品也成为内廷主流，京城的文玩界还送给南派牙雕一个雅号——“广造”。

　　到了民国早期，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广州牙雕著名大师级艺人翁昭的整体雕刻多层象牙球，击败了日本人的拼贴胶粘伪牙球，一举获得金奖。而广造牙雕也借此在全球工艺品界登堂入室，并在其发展史上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

　　不过，民国中后期，广州城历经十年战火，广州牙雕行日渐凋零，尤其是日军占领广州后，牙雕艺人们更是流离失所，一代名匠翁昭甚至沦落到以贩夫走卒为生。1945年抗战胜利后，广州牙雕行仅存55家门店，比起抗战前少了一大半。

　　解放后，时任广州市长的叶帅亲自为广派牙雕业指点方向，提出“一定要把象牙雕刻这种工艺品组织和恢复起来。”而经过十年的整合，历经合作社、公私合营，最终广州市乃至全国最大规模的牙雕工艺厂——国营“广州大新象牙厂”在大新象牙街诞生。

　　此后三十年大新厂牢牢把持着中国内地牙雕行业的龙头老大地位，同时大新厂也将彼时广州城手艺最精湛的牙雕艺人们，统统招致门下。而现在的大新象牙厂也是全国同行中，唯一保持国营独资身份的厂家。

　　久练技艺，成为高级技工短则四年长则二十年

　　牙雕行培养一个技艺精湛的技工，短则四五年，长则二十年。以大新厂里挑大梁的翁氏牙球第五代传人翁耀祥和易志平两位老师为例，二人也花了近二十年时间，才熟练掌握制作大型牙球的技艺。

　　大新象牙长现任厂长罗裕忠告诉记者，除了早已失传的象牙席制作工艺以外，南派牙雕行业中所有的工艺门类和技巧，大新厂都完整地继承下来了，同时每一个门类每一个工种每一个技术环节，大新厂都安排了一到两个年轻后辈跟着老师傅学习，以便对南派技艺进行继承。

　　“广州牙雕行有句俗话，叫做会车的不会雕，会雕的不会刻。”罗厂长说，从微雕到人物，再到龙船和俗称“鬼工球”的牙球，近千年的广州牙雕界就没有出过一个通才，“会做牙球的只会做牙球，他绝不懂做龙船，广州牙雕的历史上没有一个人能掌握牙雕行所有的技艺。”

　　“学车牙球的第一步是车木头，哪里可能让你一步登天地从象牙练起。”易志平告诉记者，光学着将粗木头车成光滑的圆球，他就练了足足三年，而练好车木头以后，他只能从边角料和小型牙球练起，慢慢逐渐升级到能够车更大的牙球。而直到二十年后的今天，易志平才能熟练地对手中的这个直径为十四公分的象牙料下手。

　　一件牙球从开料到最终完工，总共耗时两年，这还是大新厂在部分工艺机械化操作的条件下。易志平还告诉记者，一个牙球的制作工序分三步，每个工序分别由一个只精通此项工序的师傅单独完成。易师傅的绝学是将这十四公分的牙料，制作成一个层数为40-50层的光滑牙球，然后分别由两位师傅各自完成外层精雕和内层镂空的任务。

　　因材施料，用他山之石再创工艺奇迹

　　将空心牙筒设计成撒开的渔网，而前半截实料则雕刻成惟妙惟肖的渔民和渔船。这生动活泼的撒网船，迅速成为了大新厂的品牌之作，也成为新时期牙雕界技术创新的佳话。

　　在继承工艺的同时，大新厂还不断推陈出新地创造着牙雕行的新技艺，他们改掉了以往用手工削凿刨刮的方式，而是大量使用现代化的机械加工方式，罗厂长告诉记者，现在的新学徒们从第一堂课就开始使用机雕工具来学习。而这些机械设备，几乎全是大新厂利用其他工业领域所需设备，自行改装而来的。例如他们曾利用医用镶牙机的原理，按承受力需要，将每个零部件相应加大，试制成适合牙雕生产操作的三节雕刻机，用于牙球外层的花纹浮雕，工效可以提高三成以上，用于牙球内层戳花，则工效可以提高两倍以上。

　　撒网船也是大新厂的一大创新，由于上世纪初开始非洲野生大象遭到毁灭性的滥捕滥杀，象牙原料也一度紧缺，尤其缺乏大根完整的牙料，到厂的都是后半截空心大段的小料。罗裕忠告诉记者，在当时的技术副厂长李定宁的组织下，大新厂因地制宜开始技术革新，他们就料设计，将空心牙筒设计成撒开的渔网，而前半截实料则雕刻成惟妙惟肖的渔民和渔船。这生动活泼的撒网船，迅速成为了大新厂的品牌之作，为了这个技艺，大新厂还特地申请了专利。

　　历经风波，大新厂重焕生机

　　虽说掌握了南派牙雕的技艺，但大新厂也曾经历过销售困难，原料匮乏等时期。面对种种难题，大新厂坚持改革创新，目前该厂被列入受保护单位，成为全国收藏界为之瞩目的单位。

　　象牙产品禁运后，外贸部门无原料可进，也无销路可出，大新厂被推到了被迫改制的风口浪尖。当时的改制也十分急促，非常时期只能采用非常手段——以政策规定的最低补偿急速裁员，凡男职工55岁，女职工45岁，一律解除劳动合同，全厂职工减至30余人，其中技师级人才亦在所难免。幸而稍后因为执行传统工艺美术保护政策而返聘一些技艺人员，但全厂员工仅50多人，且仅保留牙球、船舫、人物、花鸟等四五个品种，库存牙料亦有限，生产难以持久。

　　大新厂的遭遇，一时间让整个广州乃至中国工艺美术界都为之揪心，2005年3月10日，市人大代表雷德岩在向十二届三次大会上递交的《广州工艺美术行业情况调查报告》中将大新象牙厂列为第一个重点单位加以陈述，在提出的保护方法和扶持措施中，也主张“将海关罚没的走私象牙，交由象牙雕刻厂生产”。同时，省市工艺美术行业协会和社会上不少有识之士也多次发出有关保护牙雕传统艺术的呼吁。

　　2005年5月，国家林业、工商总局批准大新象牙厂生产经营象牙雕刻工艺品，表示该厂牙雕产品在国内销售为合法。2008年7月，在日内瓦举办的国际濒危野生动植物种国际贸易公约常委会上，我国经过努力争取到从非洲一次性采购了一批象牙原料，大新厂也从中分享到了一些，使当前原料需求基本得到满足。

　　此外，大新厂也积极发掘新兴材料，最终他们在国际上找到了猛犸象牙。这种原料来自于已经灭绝近万年的猛犸象，猛犸灭绝时期由于生活在西伯利亚和阿拉斯等地，所以它们的牙大多保存在西伯利亚和阿拉斯加等地的冻土层中，随着全球转暖北极圈的冰线后移，冻土层中的大量猛犸象牙化石随之出土。大新厂发现，优质的化石象牙与现生象牙无大的区别，且无国际禁运限制，于是大新厂将其作为象牙替代品，大量进行加工，作为新一代牙雕作品推向市场，大新厂也由此重焕生机。

　　目前，广州牙雕被列入第一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同时广州市大新象牙工艺厂被列入受保护单位，成为全国收藏界为之瞩目的单位。

　　对于市面上关于牙雕技艺是否会失传的争论，罗厂长表示，目前大新厂已经完整地保留了，有五千多年历史的广州牙雕的全套技艺，“我觉得目前不会有失传的可能性”。wj