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出口生死劫：欧盟打雷东莞大雨

　　近日，广东省WTO/TBT预警信息平台消息显示，全新的《欧盟新玩具安全指令 》将于明年7月20日正式实施。这被业界称为“史上最严厉的欧盟玩具法规”，如同悬在玩具厂商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难以承受。

　　玩具之都东莞，早已搅动巨大风浪，503家玩具出口大企业，呐喊着技术的巨响。

　　张树鸿悲剧之后

　　目前，东莞地区共有出口玩具质量许可证获证企业503家，2009年东莞地区共出口玩具192193批，出口主要面向美国、欧盟、日本、中东、澳大利亚等地。

　　2007年8月2日，美国美泰公司发表声明，称由于美泰销售的部分玩具存在“金属铅超标”问题，公司已向美国消费品安全委员会提出自愿召回96.7万件中国生产的儿童玩具。虽然这场风波的暴风中心本在佛山的一家玩具企业 ，但是邻近的东莞也受到严重波及。同年8月11日，广东佛山利达公司董事长张树鸿，因召回事件带来的巨大压力，最终在工厂仓库内上吊自杀。

　　紧接着，大量玩具被召回，抑或在美国就地销毁。

　　当年9月12日，国家质检总局公布的调查显示，所有被召回玩具的油漆中铅溶出量都合格。9天后，美国美泰公司向中国及中国的消费者表示歉意，承认在召回的玩具中，多数产品都是由于美方的设计出了问题，与中国无关。

　　“尽管如此，这还是给东莞玩具企业敲下警钟。”一玩具厂老板称，从三年前开始，他们就开始担心，在不久的将来，美国、欧盟很可能还会出台一部更加严厉的玩具安全指令。“这是老外的性格！说好听点是精益求精，说难听点是鸡蛋里挑骨头。”

　　东莞玩具企业主的担心，并非没有根据。

　　2008年12月18日，欧盟就已经决定将“子弹上膛”。当日，欧洲议会在德国召开，欧盟各国投票通过了玩具安全新指令提案。

　　东莞出入境检验检疫局法规科副科长李梅生称，这是继2008年8月14日，美国发布《2008消费品安全改进法案HR4040》以来，针对玩具产品的又一个重要技术法规，修订通过后的欧盟玩具新指令，将成为“世界上最严格最苛刻”的玩具法规。

　　东莞玩具企业在诚惶诚恐中度过了三年。近日，广东省WTO/TBT预警信息平台消息显示，全新的《欧盟新玩具安全指令》已确定将于明年7月20日正式实施。诡谲多变的欧盟玩具安全指令，又一次拉响了战役的枪声。

　　这让曾有过许多“幻想与磨难”的中国玩具企业，有些难以接受。

　　“一方面要应对日益上升的劳动力成本，一方面又要面临多变的外部市场，现在又是欧盟新安全指令，真的难以接受。”东莞一家以出口为主的玩具企业老板说，他曾对欧盟新玩具安全指令抱有幻想，现在幻想破灭，只能跟着检验检疫部门调整企业生产结构，尽量适应恶劣的生存环境。

　　“史上最严厉玩具法规”

　　欧盟出台“史上最严厉玩具法规”，能否再次制造出“张树鸿悲剧”呢？

　　东莞市哈一代玩具实业有限公司董事长肖森林认为，经过金融海啸过后，能生存下来的企业，大多经得起风浪，应该不会再出现张树鸿现象。

　　李梅生说，欧盟最新玩具安全指令出台后，作为玩具之都的东莞，可能会有部分企业会因新指令而倒闭，但在东莞经济转型升级的时候，倒闭的企业，都是东莞该淘汰的，这并不是一个坏事情，“但作为企业家，在遇到困难时，不应该逃避责任，我们不希望出现张树鸿第二。”

　　欧盟新玩具标准究竟有哪些变化呢？

　　李梅生说，新安全指令从提高玩具安全与加强玩具监管两个方面，对旧的安全指令进行了全面的修订。在安全方面，新指令修订了机械物理、电性能、卫生安全、标识、制造商责任等要求，特别是在化学安全方面，进行了很大幅度的修改。

　　“这次新指令，前所未有地提出了大量新的禁用化学物质，包括生产玩具广泛使用的邻苯二甲酸二丁酯等15种物质被高度关注，特定重金属限制也由8种增加到19种；首次禁止玩具中使用66种过敏性香味剂，其中55种禁用，11种含量超过0.01%时需标识等等。”李梅生感叹道，从这些禁令来看，目前中国从韩国、日本等亚洲国家进口的胶粒原材料也要相应提高。“不过，欧盟针对的并非只是中国，全球所有生产玩具的企业，都必须遵循这一法规。”

　　新玩具安全指令实施后，玩具生产企业成本上升，不可避免。

　　东莞一外贸公司负责人说，欧盟玩具安全指令，不是最近才出来的，从1988年第一次出现，就被外界称为“史上最严厉的欧盟法规”，这条影响着世界玩具产业链条的法规，30余年来，一直存在，新的指令只是在原来的基础上，不断更新而来；但其产生最大的影响，应该在于企业制造成本上升。

　　“这是一个游戏规则，你遭遇技术壁垒做不下去，就必须接受被淘汰的命运！”东莞多家玩具企业 主表示，这样的法令虽不近人情，但也是发展趋势。

　　接受！多家东莞玩具企业信誓旦旦。

　　“难啊！”一声叹息中略显底气不足。

　　中国玩具产量占据全球市场近3/4的份额，其中近半来自东莞。香港每年出口的近千亿港元玩具产品中，七成以上由东莞制造，东莞作为世界最大的玩具生产制造地，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玩具制造之都。

　　在常平镇龙昌玩具厂的生产车间，每天都有许多全球著名品牌玩具诞生。谈到新的欧盟玩具安全指令，龙昌品质部负责人陈育川，脸上仍然露出忧心忡忡的形色。

　　“这一次真是一个非常大的冲击。”陈育川的担忧，主要是新指令在化学性能方面的严格控制力度，达到前所未有的地步。“它不但会涉及到一个成本的上升，还会要求你必须有一个先进的生产线，先进的生产工艺流程，还要保证良好的设备环境。”

　　梁钟铭是龙昌玩具的董事总经理，在制造业摸爬滚打了40多年，他有着很多关于2007年玩具召回事件的记忆。“那个玩具的回收惊天动魄。”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梁钟铭说，这个事件令到整个行业都非常惊慌。

　　不过梁钟铭认为，困难的时期已经过去了。“作为企业负责人，就要有一个概念来让产品出口得到保障，让消费者放心。”

　　据李梅生介绍，自2007召回事件后，各国对整个中国制造的产品都产生了怀疑，因此我们也开始了专项整治，从源头抓起，从产品的原材料检测到企业内部的质量控制，再进行整理整顿。

　　资料显示，在2007年的专项整治中，东莞共清理整顿出口玩具企业715家，其中注销许可证的239家，暂停使用许可证的117家，限期整改符合后推荐发证的359家。239家被注销许可证的企业，大部分已经倒闭或没有正常出口。

　　然而，2008年下半年席卷全球的金融风暴，让东莞的制造出口企业在质量安全生产方面又一次陷入尴尬。企业一方面面临着订单减少的危机，另一方面却要用高昂的成本维护企业刚刚建立起来的质量控制体系，包括实验室的日常运作和产品原产地追溯制度。

　　“玩具这一块，这几年新的法规不断出现，不管是欧洲还是美国，还有其它一些国家，都不断有新指令。”李梅生说，这也让东莞玩具业感到疲惫。

　　没有退路，只有前进。

　　东莞出入境检验检疫局一位专门负责新玩具指令的工作人员向本报透露，东莞已有计划地对企业的高风险原材料，进行抽样符合性验证，从原材料上保证出口玩具的质量安全。重点关注油漆的重金属含量、PVC原料的限用增塑剂和布料的禁用染料。

　　提前准备，东莞500余家玩具出口 企业，都已知道新安全指令的变化。去年，东莞出入境检验检疫局联合广东局检管处，连续举办四场“出口玩具法规标准及技术培训班”，邀请行业专家免费对东莞辖区内近500家出口玩具企业培训。

　　玩具检测二十余年之新变

　　自1988年来，东莞玩具一直处在被动挡子弹的战情中，这一次，东莞给自己留了三颗技术“子弹”——石排公共检测基地、三大国家级重点实验室及四个区域中心实验室、REACH应对中心。

　　2009年3月17日，东莞出入境检验检疫局石排检测基地正式开检，基地作为东莞检验检疫局在石排镇设立的公共检测平台，专门从事进出口商品检验检疫、研究和开发，第一期建有广东玩具检测重点实验室和广东动物检疫中心实验室（东莞），并通过了国家认监委计量认证（CMA）合格实验室、中国合格评定国家认可委员会（CNAS）认可实验室、ISO9000认证实验室认证，帮助广大出口企业玩具产品有效应对国际技术性贸易壁垒，顺利进入国际市场。

　　这是东莞首次承担国家级重点实验室建设，也是国家质检总局第一次批复在分支局筹建三个国家级重点实验室。

　　据东莞出入境检验检疫局相关负责人介绍，国家质检总局已经同意在东莞建设国家级消费品安全检测重点实验室、国家级电器附件安全检测重点实验室、国家级食品接触材料检测重点实验室等三个国家级重点实验室和广东动物检疫中心实验室（东莞）、广东植物检疫中心实验室（东莞）、广东化工检测中心实验室（东莞）、广东临床检验中心实验室（东莞）等四个区域中心实验室。

　　市财政将资助金额共计1.1亿元，组建的七大检测实验室，建成后能缩短通关时间，降低企业成本，改善东莞投资环境，扩大东莞区域影响力，推动建设制造业名城。

　　谁是胜利者？

　　广东省出入境检验检疫局已经对输欧玩具企业 的调查显示，回收的692份问卷中，外销市场有欧盟的占641家，其中231家企业表示有客户要求产品符合新指令的规定。

　　为了应对欧盟玩具新指令的对策，表示转做内销的企业有98家，转产的35家，转销其他国家市场的288家，停产的8家，扩大生产的40家。另外，还有53家表示找不到合格原材料。

　　东莞哈一代玩具厂的老板肖森林说，经过金融海啸洗礼后，大部分产品已经转做内销，仅有小部分产品销往欧美市场。在这一场质量提高的战役中，谁将是最后的赢家？肖森林说“不清楚，这对大型玩具企业来说或许是一个机会。”

　　东莞玩具的出口批次连续两年负增长，但在去年下半年，批次和货值均有反弹。虽然如此，企业出于成本考虑，再加上其他地方的下游配套产品逐步齐全，不少出口玩具生产企业已经计划将生产基地迁到广东偏远山区、内地和周边国家，这也是东莞玩具出口 大量减少的原因之一；另外，产业转移还造成了部分熟练工人流失，大部分企业反映目前很难招工，民工荒袭击东莞，严重影响到东莞玩具产业的竞争力。

　　然而李梅生说，出口玩具批次负增长，但总体价格却有较大上涨；对此，东莞出入境检验检疫局调查后分析，主要是中高档出口玩具所占的比例增加，出口玩具的附加值有所提高；另外是原材料上涨、人民币升值等因素令出口玩具成本上涨；同时，企业较以往更重视产品质量安全，加大了质量管理及产品检测的投入，致成本上升，从而使出口玩具价格上升。

　　“东莞生产的玩具，产品单件价值短时间内难有大的涨幅，但新指令实施后，产品价值提升却是不争事实。”李梅生说，虽然欧盟摸清了中国制造业成本，下订单时，会严格控制价格，但随着中国玩具日益高端，价值体现总会在某一天突破。

　　“质量升级将让东莞留下更多金子企业，同时，也必然促进东莞产业转型升级提速，东莞无疑成为受益者，这或许是一个双赢的结局。”李梅生说。

　　或许有一天，高品质的玩具集中出现，东莞完全打开中国玩具内销市场，那将不可想象。

　　独立观察：阵痛，是新生的标志

　　被称为“史上最严厉的欧盟玩具法规”——《欧盟新玩具安全指令 》，即将在一年后实施。这对东莞目前存在的503家玩具出口大企业意味着什么，福焉祸焉？

　　三年前的夏天，佛山利达公司董事长张树鸿，因为生产、出口到美国的玩具被发现存在“金属铅超标”现象，凄风苦雨之下，他选择了自杀。此事对毗邻佛山的东莞玩具业，也是带来重大打击，满城尽是屋漏雨。

　　有人说，欧盟此举是设置技术壁垒，进而愤愤不平；也有人顺理成章相信，这是一次规范国内玩具市场 的绝佳机会。

　　不断更新、与时俱进的规范颁布、整饬，最显著的结果是，导致了企业制造成本上升。但是，这些抱怨有什么用呢？或者说，这些抱怨的理由站得住脚吗？

　　以劳动密集型的规模经济为主的本土制造业，在一个全球化的时代里，需要义无反顾，亦是无可避免面对新的挑战。自从中国加入世贸组织之后，许多商业常识和行为准则，已经成为必须接受的一种共识。

　　中国玩具业要在国际竞争中占领大片市场，东莞的产业经济需要进行更新换代，目前，这样的机会已经来临。

　　阵痛，是新生的标志。这样的道理，早在西风东渐时期，先人们已经深有体会。

　　(y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