旱灾导致低库存 云南香料"微利时代"或改变

　　“我们一直处于微利经营的状态，如果不是因为有出口退税，我们是赔钱的。”经常令云南“香料人”沾沾自喜却又在随后捶胸顿足的一件事是：世界各大品牌的香水中不乏产自云南的原材料（主要指的是香叶油、香茅油等），但对于广袤的香精香料产业而言，此应用只是其中小小的分支，食品、医药、日化等领域中均活跃着香精香料的身影。

　　记者多方采访获悉：香精香料行业平均利润率偏低的原因源于天然香料企业正在受的“夹板气”——原料收购价格被国内企业抬高，产品出口价格被国外采购商压低。而困扰云南香料行业发展的病根则可以归结至两方面：一是定价权为国外厂商所掌握，从而导致的正常年景利润空间相对较小；另一点是需求方对于产品要求越来越高，与省内技术相对落后间的矛盾。这尤其表现在以出口香叶油、桉叶油等天然香料为主的企业身上。

　　但时下却不失为解决上述问题的良机，正如云南省香料行业协会会长赵炎所言：“这次的旱灾使整个产业都处于低库存状态，这是产品提价的好机会，而整个世界对于农产品安全的看重也迫使香料企业必须进行技术和产品的升级。”

　　香企争原料内斗？

　　“内斗？这是谁说的？”显然，昆明艾谐香料厂厂长林承杰并不认可媒体近期有关“云南香料企业内斗困扰行业发展”的报道。他亦为此提供了证据——他可以带着云南绿宝香精香料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敖菡参观他在昆明团结办事处的新产品试验基地，而他们也时常就行业问题一起切磋。

　　在记者为期一周的采访中，云南各大香料企业及行业协会均对“内斗病根说”予以否认。事实上，因为国外大型采购商为防止垄断。会刻意平衡原料供应商间的利益，大部分有着20余年历史的云南香料企业倒也能在各自的渠道长袖善舞，偏安一隅。

　　在云南，有的业内人士对于“究竟云南有多少家香精香料企业”都不甚清楚。林承杰在一口烟的间隙给记者盘算了下：“1980年代改制过来的企业能有20多家，最近5年有不少新进来的小企业，估计加起来能有个一二百家。”这些企业多从事天然香料、香精（烟用为主）、半合成品松节油、精油及辛香料的产销，其中前三者因为资源禀赋、产业配套需求等原因，成为云南的优势子行业。

　　以天然香料中的桉叶油、香叶油及香茅油为例，前者云南的产量占到世界产量的90%，后两者也有50%之多。那么，资源的唯一性是否可以产生暴利？

　　“我们一直处于微利经营的状态，如果不是因为有出口退税，我们是赔钱的。”云南绿宝香精香料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王重的话斩断了记者的臆想。他称国内天然香料企业是在赚“分分钱”：“绿宝去年的销售收入是1.2亿，但利润却连1%都不到。”

　　知情人士透露，绿宝的主要竞争对手是广东的德信行香精香料有限公司，去年德信行被华润集团“过继”给中粮集团后，资金实力进一步增强，这从其去年在云南收购收购桉叶油及香叶油初油时的方式上可见一般——高于竞争对手一角钱收购。“省内的企业间不会以这种方式抢占原材料，一是因为资金实力的限制，二是因为多年做下来，各有各的原料渠道。但省内的企业要面临省外企业的挑战。”上述知情人士告诉记者，国内香料行业是个充分竞争的行业，国有、民营及合资企业间的竞争很是激烈，单个企业通过垄断原材料获取暴利的可能性非常小。

　　“上世纪末，就有云南某大型香料企业试图垄断原材料市场，但因为此类原料属可再生资源，而生长周期较短，垄断很难实现。”赵炎回忆道。

　　国外垄断定价权

　　在国内初油收购竞争惨烈的同时，天然香料企业的另一个心头病是为国外企业所掌控的出口定价权。国内天然香料主要出口到世界市场，有直接供给宝洁之类的用料企业，也有销售给欧美等地的香料经销商。这类企业或个人因为长久累积起来的品牌优势、采购量庞大及原料来源广泛，在交易中处于强势地位，定价权一直为其所掌控。

　　“企业和经销商们都是在每年年底的时候来云南订货，而当时正是原料集中上市的时候，价格也就最低。另外，各企业间的产品同质化非常严重，都是初加工产品，国外企业收购后还要进一步提纯，价格肯定就高不了。”赵炎称，云南的香料产业目前还是劳动密集型行业，而此类企业的平均利润率通常并不会高。

　　“那么是否可以通过调整客户比例增加利润？比如说将更多的产品直接卖给用料企业而非经销商。”记者急切地打断了王重的讲述。

　　“怎么会？其实我们直接卖给下游生产企业的价格要更低，能比给经销商的价格低5%。”王重解释，因为生产企业通常是一次性采购一年的原料，订货量大，自然在价格上也要有所优惠，而另一方面，因为涉及到资金和仓储的问题，生产企业也更愿意通过经销商渠道进货，由其分批预支原料，以缓解现金流上的压力。

　　赵炎提议，有利于云南天然香料企业掌握定价权的方式之一是能形成联盟。“以江西为例，企业在出口樟脑原料时就达成价格上的联盟，如果产品价格与预期差别过大，几家企业都不会销售。”他说道，云南天然香料企业经营者的来源较广，省内外乃至国外都有，这给彼此间达成价格统一带来了难度。

　　香料行业的利润

　　如果仅以上述介绍就断言云南天然香料企业踉踉跄跄经营，却也略显武断。“这是一个一年吃饱，几年不饿的行业，偶然性存在于非正常年景，比如说去年以来的旱灾。”赵炎说道。

　　先看一组数据：今年桉叶油初油收购价由去年同期的每公斤30多元上涨至50多元，香叶油更是由去年的每公斤600元涨至今年的1200元。

　　在正常年景，天然香料处于供求基本平衡的状态，而一旦发生短缺，价格就会一日千里，而这也是企业赚上一笔的好机会。“你想想看，如果老板能预判到今年的市场情况，在去年大量囤货，这之中的利润能有多大？”赵炎透露，事实上这个行业也有着规律可循，有经验的老总能够大致摸清其周期。“这个一般的企业做起来很难，关键是没有充裕的流动资金，因为原材料购买成本非常高。”王重补充说道。

　　林承杰也称自己所处的行业是暴利行业。他此前所做的跟绿宝并无二致，也是天然香料的出口，但早在多年前便开始转型做起了精油。赵炎告诉记者：“天然香料等云南传统优势行业的利润空间比较小，因为成本很高，相较之下，新兴子行业的利润要好得多。”

　　林承杰坦言，其公司的优势主要源于新产品的研发及技术的进步。“以前也是以出口精油原料为主，现在多是出口半成品，这一道工序的增加使产品利润有了2-20倍的提升。”他以香水生产为例，指出其四道工序分别为原材料种植、提纯出稳定的半合成品、设计香水以及生产，几环节间的附加值差别迥异，其中尤以三四环节为最，但这也是中国该产业的硬伤。

　　问题主要来自于人才和技术的匮乏。林承杰说道，因为历史上的问题，国内在建国后至1980年代，服装设计、香水等产业基本上处于停滞状态，而国外阶段正处于产业突飞猛进的阶段。“几十年间欧美国家远远把我们甩下了，现在中国很难培养出顶尖香水师，通常都出自法国的学校。”他告诉记者，国内香水产业的发展很难通过引进人才的方式进行，因为顶尖的香水设计师不会离开法国。“这是一个环境的问题，即使中国的薪酬再高也无法提供设计师们一个激发创意的氛围。”

　　“所以我们也没必要盯着国外香水的高价，感慨钱被人家赚走了，就附加值而言他们确实占到了九成，但实际净利润可能也就10%。”林承杰介绍，因为国外名牌香水要为其设计师支付高额报酬，而品牌推广和维护的费用占比很高，余下的净利润也就并不算高。

　　提价、升级良机

　　“转基因食品和食品安全的问题从来都没像今天这样被世界关注过，随着安全性的日益被看重，香料行业的低端产品早晚要被世界淘汰。”赵炎认为，目前云南的天然香料领域上尚存有资源唯一性的尚方宝剑，但唯一性迟早将被安全性替代，彼时如果云南香料企业的产品达不到欧美国家的要求就只能出口印尼等低端市场，而合成香料技术的进步也威胁到云南的香料企业的生存。

　　另一个坏消息是，世界市场上香精香料行业的市场集中度越来越高。资料显示，2006年全球香精香料的销售额达到了180亿美元，前十大企业占有全球66%的市场份额，十大香料公司全部集中在西欧、美国和日本,行业整合在不断进行中。从总的形势看，香精香料行业里的中型公司越来越少，行业集中度越来越高，几家大型巨头瓜分了行业的大部分市场。

　　因此，云南乃至国内的香料企业都不得不正视被市场淘汰或被收购的可能性。

　　“这就要求云南企业自身必须积极谋划产业升级，如提高产品的纯度或是产业链进行延伸。”赵炎认为，从种植环节的严把关开始，各个生产环节的精细化已经是大势所趋。如根据收获时节的不同，区分出夏季油和春季油，研究其物理性能上的差别。在后续产品上，除了桉叶油香叶油这类初级原材料，提炼出桉叶素也是企业多元化的选择。在技术研发上，诸如抗热敏等问题的解决都给此提供了空间。“还要找到与其他产业相嫁接的结合点，比如说普罗旺斯产业+旅游的方式。”

　　对此，王重道出了企业的难处：“搞研究和改造哪个不需要钱？以GMP认证为例，都知道通过此认证后产品的应用范围及利润都会扩大，但整套认证搞下来差不多要一个亿。”另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业内人士表示，目前云南的香料产业只是农民作为副产业在搞，政府对于产业布局及企业发展缺少明晰规划和政策扶持，这阻碍了整个产业的做大。

　　林承杰告诉记者，新产品的研发无疑是企业长远发展的蓄电池，但仅以购买种苗来说，四株苗种就需要二十万。“还不知道能不能养活，成本和风险都很高，没实力的企业会去做吗？”上述业内人士感慨，烤烟的新品种引进和试种都由专门的研究所在做，但是香料行业此类风险却要由企业自己承担。

　　但时下却可能成为突破企业资金瓶颈的起点，因为这次的旱灾给云南天然香料行业提高利润空间带来了可能。“我预计，今年后桉叶油等产品即使降价，也不可能降回之前的水平，因为国内的劳动力成本在上涨。”赵炎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