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文化大戏，从叫好到叫座

　　7月18日下午，曾爱民在酒店门口送走了参加此次节赛的最后一名客人。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长长地舒了口气，“终于忙完了”。此前一直绷紧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这时他才觉得身心俱疲。

　　曾爱民是长阳土家族自治县（下称长阳县）“一节一赛”筹委会的一名干部。从7月14日节会开始，到7月18日活动结束，曾和同事们之前一个多月没日没夜的筹备工作经受住了大考。节赛期间，长阳高朋满座，一节一赛获得了巨大成功。

　　当最后一名客人的身影消失在曾爱民的视线里时，他转身回家倒头便睡，醒来已是第二天的天光大亮。

　　回首长阳这些年的发展，一波波的各种特色节赛活动让土家文化变得“金光闪闪”，吸引来滚滚客流，文化与旅游正进入两相欢悦的蜜月，文化上叫好，经济上叫座。

　　在文化与经济日益一体化的今天，巴人故里、土家族发祥地的“金招牌”和相关土家文化产业已经成为长阳最核心的竞争力。长阳县相关负责人介绍，“一节一赛”让这种竞争力更强化。

　　兄弟县举动成隐形推手

　　7月17日上午，长阳武落钟离山会场上高朋满座。中国巴人先祖廪君文化旅游节开幕式在这里隆重开幕。

　　曾爱民夹杂在会场拥挤的人流里，百感交集。这一个多月里，他和同事们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为盛典的筹备披星戴月。现在终于看到了这个属于全体800多万土家人的光荣时刻。曾感慨，“所有的努力都是值得的。”

　　一个多月前，曾爱民从县政府直属机关党委副书记的岗位上被抽调到了 “一节一赛”筹委会，任办公室任副主任。

　　“基本都是没日没夜干活的。”“一节一赛”筹委会分工十分细致，“所有的细节都必须考虑，细微到每一位嘉宾的座次，发言的顺序。”曾爱民说，筹委会办公室分设了竞赛工作方案组、竞赛实施方案组、会务方案组、接待后勤保障方案组等共11个组。曾爱民是专司文字把关的副主任，文字是他的强项，他在机关里负责信息调研。但这次曾爱民还是感到了压力。

　　因为“廪君文化旅游节”是临时决定和挑战赛同步举行的。

　　近些年，秭归举办的端午文化节风生水起，对善打土家文化牌的长阳震动很大。长阳的主政者也一直酝酿着举办类似的节会活动。长阳县委、政府决定在举办第五届清江画廊横渡接力挑战赛的同时举办“中国巴人先祖廪君文化旅游节”。

　　“留给我们的准备时间十分短促。”曾爱民说，6月21日，县委、县政府举行“一节一赛”动员会。县委书记马尚云、县长吕学锋在会上要求，“时间排到天，任务列到项，责任划到人”。

　　“12点以前办公室的灯没有熄过。”曾爱民说，动员会后，他们搬到了老县政府大院里没日没夜的工作。

　　“这不仅是简单的文字工作。”曾爱民说，拟定方案前必须到现场实地查看，很多细节稍不注意就疏漏了。“一天下来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据筹委会办公室负责人介绍，为办好这次“一节一赛”，至少有500多名县、镇（乡）干部和社会各界人士为此付出艰辛的劳动和汗水。

　　老人力谏祭祀巴人先祖

　　在筹委会办公室的同一楼层的另一端，一群老人也在加班加点。

　　老人们来自长阳民族文化研究会的会员，是县政府的退休干部，年龄最小的69岁，最大的83岁。有着“土家文化旗手”之称的老县长刘光荣是研究会的会长。这群老人成为“中国巴人先祖廪君文化旅游节”的有力推动者。

　　今年4月份，长阳县委常委、宣传部长、统战部长李云达召集这群老人开会。老同志们向李云达建议，“坚持把廪君文化挖掘好、利用好”，提请县里“开展一个文化活动”。

　　尽管长阳成立土家族自治县仅20多年时间，但对民族文化的研究后来居上。历届长阳主政者都大打文化牌。县民研会副会长兼秘书长郑子华介绍，长阳在10多年的时间里出版了土家文化丛书2套20本，专著30多本，总共1000多万字。

　　长阳的土家文化正经历 “由叫好到叫座”转型升华过程。“我们也需要一个平台扩大宣传，提高影响。”

　　5月初，民研会得到回复，县里正式决定举办廪君文化旅游节。

　　“最初想把时间定在公历6月6日，这样天气不会太热。”郑子华说，6月6日是土家族民间传说中的 “向王节”，过去在这一天，清江上的船工都要休息一天，并举行祭江仪式。

　　“但节日应该是阴历六月六。”郑子华说，经过慎重考虑，县委、县政府还是按照古制，把文化节定在农历六月六，也就是7月18日。

　　作为对廪君的第一次公祭，相关的仪规完全靠这群老人的搜集和整理。“最初祭江十分残忍和血腥，拿幼童来祭。”郑子华介绍，在长阳津洋口曾发掘出幼童的尸骨，专家分析就与祭江有关。后来，改为杀牛。“牛对农民太重要了，后来改为杀鸡。”

　　帮八百万土家人寻灵魂归宿

　　长阳主政者的思路是把长阳打造成土家祖庭，让800多万土家人有灵魂上的归宿。

　　前来参加此次廪君文化节的中南民大原校长彭英明与长阳渊源颇深。上世纪80年代初，国家开始落实民族政策。受省委统战部的委派，彭英明作为学者和相关人员一道，来长阳展开民族鉴别工作。之前，长阳向省里提出成立土家族自治县的申请。

　　“我们沿着清江往上，先是到了武落钟离山。”当时它叫佷山。带领他们来到武落钟离山的正是老县长刘光荣。在民族鉴别小组到来之前，刘光荣带领县里的同志已经搜集整理了大量的文献资料。彭英明说，专家们对照传说和文献，很快确定佷山就是武落钟离山。

　　“必须要有实物证实这里是土家族聚居区。”鉴别小组溯江而上，在一个叫桃山的地方有了重大发现——在一农户家的猪圈里发现一块石碑。擦净上面的粪土，碑文清晰起来，“玉江土司碑”。这说明，这里曾是土司管辖地区。

　　之后，他们又来到传说中的白虎垅。相传廪君就是在这里化为白虎归天。现在，长阳县在这里修建了一个巨大的陵寝。彭英明参加了廪君文化节开幕当天下午举行的揭陵仪式，就在揭陵的一霎那，一丝凉风撕开了闷热天气，并洒下了几滴细雨。

　　“民间关于廪君的传说有始有终，县群众也有强烈的民族认同感。”彭英明说，民族鉴别组最终形成报告，认为长阳是古代巴人的发源地。1984年，长阳正式更名长阳土家族自治县。

　　长阳土家族文化研究属后来居上。最初，长阳是巴人故里的说法曾遭到湘西等“老土家”地区学者的强烈反对。

　　彭英明的老家湘西，1964年考入中央民大中南分校，毕业后留校。作为一名“老土家人”，彭英明没有支持自己的老家，力挺长阳。这一度让湖南的学者说他“忘本”。

　　湖北省民委原主任彭仲由回忆说，1990年，他把这些反对的学者请到长阳实地考证。众多的实据面前，学者们逐渐认可长阳是土家族发祥地。那次之后的会议上，长阳是土家祖庭的地位逐渐得到学界精英的认可。彭英明为武落钟离山写下“民族之源”四个大字。

　　文化包装承载着致富梦想

　　“我们也是踏踏实实想推动民族文化研究，这是一个民族的根脉。”县委书记马尚云让县民研会拟一个受邀学者名单。“他们和学界联系密切，有这方面的资源。”

　　最初民研会拿出了一个45人的大名单。出于经费考虑，县里把这个名单压了压，最终确定为25人。

　　“彭英明、王善才、段超、陈隆金、牟连九……”都是土家文化领域的顶尖学者。“没想到全来了。”马尚云说，这说明长阳在土家民族文化研究上的影响力和高度。

　　彭英明是马尚云读硕士研究生时的导师，两人有着师生之谊。马亦是中南民大的兼职教授。“每次到省里开会，马尚云都会到我家里去。”彭英明说，他主要教育他两点，一是不要盖那么多高楼大厦，把钱用在改善民生上，第二，不要奢华，要节俭办事。

　　“旅游不能光满足于自然资源。”彭英明说，旅游业本质上是一种文化产业。文化旅游业无疑是长阳文化产业最明显的优势所在。彭英明教授认为，民族文化多样性的资源优势赋予长阳旅游业神奇魅力，同时旅游业也为改善民生搭建了发展平台。

　　但民族文化是很脆弱的文化遗产，它所面临的危机和窘境无时不在。

　　“旅游业是最好的文化传载形式，旅游者通过游览活动，能够体味文化内涵。”另一位到长阳的学者牟连九介绍说，从国内外旅游需求的变化趋势来看，富于知识性的文化旅游已是一种潮流。

　　云南、湖南等地旅游业的发展经验让长阳跃跃欲试。这些年该县主政者不遗余力的文化牌已经在发挥功效。土家文化正从“叫好向叫座“迈进，承载着一个地区的致富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