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问中国稀土产业整合:诸多问题吞噬产业前景

中国的稀土资源正日益受到各国的关注。

　　中国限制对日稀土出口的传言尘埃未定，昨日又有外媒报道称美国正在制定战略增加美国的稀土产量，五角大楼也将完成有关美国军方对稀土依赖度的研究。

　　在这一问题上，中国也并未松懈。目前中国的稀土产量占到全球的90%以上，为了加速稀土产业整合，9月初，国务院公布了《关于促进企业兼并重组的意见》（下称《意见》），并首次将稀土纳入支持范围。但是多位稀土行业资深人士接受《第一财经日报》采访时认为，《意见》并不能从根本上提高行业集中度。

　　事实上通过此前的整合，中国稀土集中度已经有所提高。这让稀土价格得到大幅回升，“稀土卖成土豆价”的时代也一去不复返，但随着各方力量开始意识到稀土产业前景可观并争相进入该行业，中国的稀土产业正受到更大的挑战。

　　如何控制生产污染？

　　在内蒙古达茂旗稀土公司，记者刚一进生产车间，一股强烈的刺激性气味便迎面扑来，车间地面布满令人作呕的深黄色污渍，远处则是未经处理过的废渣。

　　这个生产车间担负的是稀土产业链当中污染最大的一个环节——分离。目前国内90多家稀土分离厂的排放，绝大多数都超过国家“三废”排放标准。

　　针对稀土生产的污染问题，国家发改委能源研究所副所长李俊峰日前也坦陈，中国生产的稀土占全球较高比例的主要原因是生产过程污染很大、代价很高，一些国家不愿去做。

　　据赣县红金稀土有限公司（下称“红金稀土”）总工程师张善琦介绍，已经制定完毕、即将公布的《稀土污染物排放标准》计划将污染物排放浓度门槛控制在50ppm以内。

　　而稀土行业专家、中国有色工程设计研究总院教授王国珍对此则忧心忡忡。他认为如果真正执行《稀土污染物排放标准》，全国80%左右的稀土分离厂可能面临倒闭。

　　由于执行的难度较大，五矿有色金属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黄康对《稀土污染物排放标准》能否真正得到各地的全面执行表示怀疑。但如果得不到全面执行，意味着稀土行业污染问题依然得不到解决。

　　有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业内人士也表达了同样的忧虑：“有的工厂一旦遇到检查，就会提前对污染物进行处理。”

　　中重稀土如何整合？

　　中国南北方稀土资源不同，竞争形势亦存在明显差异。轻稀土主要分布在北方的白云鄂博地区，只涉及包钢一家企业，其核心是将包钢稀土发展好即可；而南方的中重稀土分布却比较分散，并非一家企业所能控制。

　　2008年7月25日，五矿集团联合定南大华和红金稀土，共同组建了五矿赣州稀土股份有限公司（下称“五矿赣州稀土公司”），三方各占40%、30%、30%股权。目前五矿赣州稀土公司年分离能力为8500吨，加上五矿集团所属的江钨集团拥有的5000吨年分离能力，一共拥有13500吨分离能力，占到中重稀土市场的1/4左右。

　　由于五矿集团此前整合了湖南有色控股集团，湖南省已经将稀土资源全部交给了五矿集团。按照过去的计划，五矿集团很快就可以全面完成南方区域的稀土资源整合，但是稀土热全面推高了兼并重组的成本。

　　目前，包括多家央企、地方国企在内的力量都在积极进入南方中重稀土领域，而目前准备和正在试图进入稀土领域的企业绝大部分都没有在稀土领域的投资和管理经验，这可能导致对南方中重稀土的资源争夺，最终出现无序竞争。

　　中重稀土是中国最具竞争力的稀土资源。“虽然国外也有许多稀土资源，但是绝大部分都是轻稀土。”王国珍说。他认为，中国稀土最缺的是应用技术，所以一方面应该提高行业集中度，另一方面更要加大对稀土下游应用的研发和投入。

　　如何拓展应用链条？

　　经过多年的积累，中国在稀土应用方面已经取得了一些成就，尤其是发光材料领域。目前，中国在稀土发光材料应用方面已经非常接近国际水平。来自工业和信息化部的数据显示，2008年，国内永磁、储氢、发光、催化和抛光材料等新材料领域稀土的消费量为3.8万吨。

　　记者在赣州调查时看到，这里已经形成了从原矿开采、稀土分离、荧光粉加工、节能灯制造等发光材料完整的产业链。“全球的节能灯90%左右都是由中国制造的。”厦门市东林电子有限公司董事长贾强告诉本报。

　　但就是这样一个中国在稀土应用方面仅有的强项，也经历了漫长的国际诉讼波折。

　　2000年至2001年间，欧盟对中国节能灯生产企业开始进行反倾销诉讼和裁决，贾强开始了“8年抗战”。“我们一共打了5轮官司，2008年欧洲方面最后选择了撤诉。”回忆起过去的波折，贾强感触颇深。

　　据贾强介绍，稀土在节能灯管成本中所占的比例非常小，荧光粉的成本只占到总成本的10%左右，“如果节能灯价格提高0.1元，稀土价格上涨50%都没有问题。”这意味着稀土价格依然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也显示了稀土应用产业附加值的重要性。

　　为了提高国内稀土应用，中国希望国外稀土应用企业到中国投资稀土深加工领域。在上个月末举行的第三次中日经济高层对话期间，商务部部长陈德铭表示，希望日本放宽对华高科技出口限制，加强高新技术合作。

　　稀土走私何解？

　　对于日本方面要求中国放宽对稀土出口的限制，陈德铭认为，在现有条件下，大量提取稀土对生态环境有很大的损害和破坏，所以中国对稀土的生产、开采和贸易都实行了限制，这样的做法符合世贸组织规则，中国的稀土出口既要促进经济，又要考虑保护环境和国家安全等综合因素。

　　但在中国减少出口配额和国际市场巨大需求量的矛盾下，稀土走私开始变得越来越猖獗。

　　“每年走私到美国的稀土最多，有很多美国稀土买家来到中国。他们也不买，但是最后美国也不缺稀土啊，（这说明）只能是走私过去的。”国内一位稀土行业资深人士说。

　　对于国外每年从中国走私的稀土数额到底有多少，目前并没有确凿的统计数据。根据国家发改委一位官员估算，2008年，中国的稀土出口走私在2万吨左右。而这一年，官方能够统计的稀土出口量为3.95万吨，这意味着当年的走私量接近出口量的三分之一。

　　走私通过逃税降低成本，获得价格优势，很容易挤垮合法经营的企业。由于稀土走私的产品呈粉末状，相对于其他大宗商品而言，稀土的数量很少，在以其他产品的名义出口的时候，因为没有特殊的工具，所以查处稀土走私较为困难。

　　对此，上述稀土行业资深人士认为，稀土走私问题应该从源头进行查处，监管机构可以检查每一家稀土分离厂的产量以及销路，通过逐级追查，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减少稀土的走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