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能减排调查：钢铁重镇的节能减排迷局

河北作为我国的钢铁第一大省，在这次的节能减排冲刺中，无论是拉闸限电还是停产，钢铁企业都首当其冲。

　　是什么压力让当地政府做出了限电停产的“壮士断腕”之举？这背后又折射出怎样的产业结构困局？特别报道《节能减排倒计时调查》今天请听第四篇：《钢铁重镇的节能减排迷局》。

　　刘师傅是河北省武安市的出租司机，最近在市区开车，他觉得特别痛快。因为武安的钢厂多，平时马路上全是运钢材、运料、运煤的大货车，刘师傅只能在大货车之间钻来钻去，现在钢厂都停产了，马路变得空荡荡的。刘师傅说，连空气都由“稠”变“稀”了。

　　刘师傅：武安那个脏，钢厂一股味儿，空气一呼吸都是稠的，粉尘多，还是因为钢厂多。

　　武安市是邯郸下属的一个县级市，拥有18家民营钢铁企业，2009年的钢产量是1636万吨，占全国第一钢铁大省河北省钢产量的十分之一。河北钢铁协会副会长宋继军曾经多次来到武安调研，他认为，武安承载着如此大的钢产量，已经超出了这座小城的环境承受能力。

　　宋继军：你一个小县级市，你发展这么大，总量大了以后，对环境的压力也大，你看整天都是灰灰的，环境承受能力受不了，道路、空气什么的都承受不了。

　　一纸限电停产的强令，给民营企业带来的是动辄上亿的经济损失，而政府部门却说不清行政命令背后的原因。专家为武安找到了答案：他们的作法是缺乏日常监管的无奈之举。

　　争议之一：为什么无论节能减排是否达标，民营钢企一律要限电停产？文丰钢铁公司是全国500强企业，企业负责人说，公司为节能减排4年投入10个亿，各种节能减排指标全部超额完成，可还是跟那些盲目建设、节能减排不达标的小企业一样被限电停产了，停产20天损失近亿元。

　　真不公平，不管是节能也好，减排也好，你任务没完成，或者说电力指标超了，你该停停，该压压，这都可以。这次这事出现以后，明显对企业就是一个打击。这个做法究竟能到哪儿谁也说不清，今天可能停了，明天怎么样，说不清。

　　对于这样的疑问，武安市发改局副主任科员程克强告诉记者，武安的情况在河北省非常有代表性，节能减排肯定要从钢铁企业上做文章。但由此就产生了第二个争议：武安的唯一一家国营钢铁企业?D?D新兴铸管却没有受到限电风暴的影响。这让民营钢铁企业，尤其是像文丰钢铁公司这样的大型民营钢铁企业想不通：

　　从整个能耗指标来说，我比他们都好，但他们现在都没停，都还照样干。

　　对此，程克强给出了一个答案，这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

　　程克强：这个还真不好说。你说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我跟你怎么说，中国特色社会主义。

　　程克强是武安市市委宣传部为记者找到的"能把武安节能减排说透彻的人"，记者向他提问，是否应该在节能减排中采取限电停产的方式。他回答说：这是"上面也说不清楚"的问题。

　　记者：作为政府部门，你们是怎么看这个问题的？

　　程克强：政府部门听政府的，上面都说不清，我怎么能说清。

　　18家钢厂，一年1636万吨的钢产量，给这座小城带来的不止是环境的压力，还给节能减排带来了巨大挑战。

　　8月底，河北下令展开节能减排"攻坚战"，9月4号，武安市强令辖区内18家民营钢企全部限电停产，持续时间暂定为20天。这一纸通知引发了种种争议：

　　河北钢铁协会副会长宋继军是为数不多的"限电风暴"支持者。他说，国家在2007年开始限制钢铁行业重复建设，然而，在利益驱使下，民营钢厂私自扩大生产规模，事后才想着把手续合法化，这种"先上车后补票"的行为，应该用"限电风暴"震慑一下。

　　宋继军：对民营企业这块，不听使唤，这几年呼呼的还在上，导致了用电，消耗，现在都严重到这程度了，你说政府部门不发点怒真不行。

　　宋继军认为，在钢铁企业盲目扩张产能的过程中，政府的不作为也是问题的根源之一。政府在采取非常规手段的同时，也应该思考一下对钢铁企业管理的日常制度建设。

　　记者：盲目发展应该由哪个部门去制裁呢？

　　宋继军：从各级政府，省市县政府都有责任。本来我是站在维护企业维护行业的角度出发的，但是这一次说实话必须重拳出击，让这些企业在重拳击打之中猛醒，我觉得这一拳击得太晚了，应该形成正常的机制就好了。

　　河北省发改委环资处副处长杜志星说，武安的产业结构在河北省很有代表性，目前河北省高耗能工业占整个工业能耗的85%以上，工业占全社会总能耗的70%，和十一五初期相比，这两个比例甚至略有增长，这表明河北省的产业结构仍然存在很大问题，产业结构不升级，节能减排很难继续深入推进。在杜志星看来，"限电风暴"可是说是政府给民间资本的一个信号－－高耗能、高污染行业必然会受到限制。

　　杜志星：通过节能减排，通过限产，也给民营钢铁企业一个信号，国家不鼓励支持你上这种两高的，将来搞两高会受到一系列的限制，特别对河北来说，我们想引导民营资本向别的行业转，不要再搞钢铁了，不要盲目还鼓捣钢铁扩大产能，想法向其他行业转移，这样河北的结构就会变化。

　　记者：这是给资本一个信号？

　　杜志星：对，是给一个信号，当然我们政府不会再鼓励支持你发展这个，而且将来还会有很多限制，资源和环境如果出现这么一块首先要控制你，因为你是资源消耗的一个大的行业，对环境影响最大的一个行业。

　　作为一个承载着18家民营钢铁企业的县级市，武安市政府发出限电停产的强制性指令背后，必定有几分被动和无奈，然而，节能减排作为一个长期行为，需要的不止是雷霆手段，更需要一个健全的监督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