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日,《连线》创始主编凯文·凯利(Kevin Kely)在当天傍晚抵达北京,旋即在其下榻的清华大学校园寓所接受南方周末记者独家专访。
《连线》创始主编凯文·凯利(KevinKely) (骆海涛/图)
凯文·凯利因其英文姓名首字母皆为K,故常被人亲昵地称为“KK”。1992-1999年,KK担任著名杂志《连线》(Wired)的首任主编。在当时被视为是新经济杂志一员的《连线》,培养了大量崇尚技术的年轻人——文化评论家已经把它等同于上世纪60年代由《滚石》带动的一代。
早在上世纪90年代初,凯文·凯利就预见了Web2.0时代的到来、预见了去中心化的互联网发展趋势;并提到了云计算、物联网、共同进化、网络社区、网络经济等概念——这些十多年前所提出的概念如今都是炙手可热的话题。
1999年的电影《黑客帝国》(Matrix)在某种程度上是对KK对网络文化的观察和预言的一种隐喻。KK的著作《失控》则是该片导演要求主要演员必读的三本书之一。
如今,作为“网络文化”的发言人和观察者,KK仍在思考互联网世界的现实和未来。
“万器归一”
南方周末:在2007年,你曾对未来5000天的互联网科技发展有过展望:互联网会实现“万器归一”--形成“一台虚拟的机器”。现今距离你作此展望的时间过去了三年。你此时对这一预判有何评价?
KK:在2007年,互联网诞生了5000天。我当时认为,互联网在下一个5000天的变化,要比它头一个5000天要多得多。其中一个主要出现的变化就是“一台虚拟机器的形成”。我所说的这“一台机器”,是全世界20多亿台上网的个人电脑,加上超过40亿部手机,再加上所有的数据服务器。这些数十亿的机器通过线路和无线电连接起来,耗去了这个星球5%电力,构成了一台庞大的虚拟机器。这是我们所“制造”的最值得信赖的机器,至今它还没崩溃过。有些人称之为“云”,也有些人称它是“Web 3.0”,还有人说它是我们的“外脑”——也就是我们的外部记忆,因为我们不需要再记住事实细节,只需要向网络查找、询问。不管怎么称呼它,它对我们的社会和经济都变得更重要了。在现代生活中,我们再也离不开它了。
南方周末:在实现了 “一台机器”后,又会怎样呢?
KK:那就会变成“两台机器”,一生二,二生三嘛,哈哈。我这不是开玩笑,当人们越来越依赖互联网的时候,一旦这台庞大的虚拟机器 “死机”了,甚至崩溃了,后果会很严重。所以,未来会有一种全新的方式来为目前这台虚拟机器进行备份。倘若目前建立的全球网络将来遭到毁坏,“另一台机器”就可以帮助恢复运行。
南方周末:早在二十年前,你就提出了云计算、物联网、虚拟现实、共同进化、网络社区、网络经济等想法,到了今天,这些概念正在兴起或大热。当这些都在逐渐成为现实时,你作何评价?
KK:你提到的这些概念,现在都仍然处于婴儿期的初始阶段。现在我们甚至连他们未来成型的10%都还没看到。我们也还没看到这些概念有多彻底地改变了现有的事物。
南方周末:这是否意味着创新进步得太慢了?那么你预期这些概念实现了,会是怎样的一个情景?
KK:我不认为进步得慢。这些进展都是需要过程的,不能一蹴而就。其实互联网的发展给了我很大的惊喜:上世纪90年代,我们虽然预测到互联网会改变我们的生活,但当时认为必须支付很多很多的钱才能利用互联网的好处;事实是,现在的网络是这么的便宜,而且大多数都是免费的。这是我当年所无法预见的。
至于未来,我们会置身于“云环境”之中:届时你不再需要提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也不需要装着一台手机在口袋里——你再也不必携带这些物理层的东西来连接网络,而是只要你一进入这个云环境,这些东西就知道你是谁。例如,电视机会认得你,电话机也会认得你——知道你的特点和喜好。
从此,你不再真正拥有这些东西,你只需要一个访问网络的“入口”而已。你也只是为了“访问”云环境而付费,而不是为了像现在这样“真正拥有”而购买——你买的是访问权,而不是所有权。
南方周末:当网络的访问权取代了财产的所有权后,那网络的访问权又归谁所有呢?到最后,还是有一个所有权的问题。
KK:嗯,我也不知道。究竟谁应该拥有这些网络访问“入口”的所有权呢?是政府,企业,还是整个社会?或者说,究竟谁可以决定云环境入口的归属?那么,谁又可以决定谁来做这些决策呢?这似乎是一个没完没了的问题。我目前也不知道答案。
南方周末:看看现在,互联网给人们带来无数前所未有的体验,促进了平等、自由、民主,但随之而来的是真假难辨的海量信息、重复的不可靠的知识、降低智识的娱乐和被金钱控制的民意。你如何看待这些因互联网而生的现象?
KK:互联网产生的相当大一部分都是不好的。但只要互联网的积极的一面仅仅比负面效应多出1%,我认为这1%会年复一年地滚动,历经数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复合产生收益。所以,为了长远获得正效应的复利,现在互联网产生的正面效用,必须要比负效应哪怕多那么一点点。
数据“海洋”改变世界
南方周末:今年8月,《连线》杂志刊载了《万维网已死,互联网永生》(Web Is Dead,Long Live the Internet)一文,引起了业界的广泛讨论,支持和反对的声音都很多。结合对此文的评价,你是怎样看待未来互联网的趋势的?
KK:这份“宣言”,是由我的同事克里斯·安德森(Christ Anderson,《连线》现任主编,长尾理论的创始人)所撰写。这篇文章并不是讲述网络的生死问题,而是认为:在实现网络的交流功能当中,静态的万维网 “网页”所占的比例正在变小。因为网页是不会“流动”的,所以互联网的发展重点从过去的“网页”转变为“数据流”方式,例如,现在兴起的Twitter、 Facebook,以及全球最大的在线影片租赁提供商Netflix,还有视频网站Hulu和YouTube等等。这些都不是简单的网页,而都是数据流的交流方式。人们在这些网站上可以实现上传、下载等多种方式的交流。
南方周末:那实现了数据流之后呢?
KK:汇小流成大海——数据流模式充分发展后可能形成一个“海洋”。也就是说,不仅是目前看到的数据流,而且连每个人生命中的一点一滴都会被记录,汇聚起来。例如,每个人的血压、心跳等所有个体的数据都会被记录进去。当所有人的所有数据都被记录后,形成了庞大的数据“海洋”,人类与网络的融合跟现在大有不同。就像当全球60多亿人都人手一台手机时,这个世界就会完全改变了。
这也是Google Wave想做的事情。虽然这款产品今年8月宣告失败了,但开发Google Wave的研究者,跳槽到Facebook去继续完善这项研究。
“你永远不会迟到”
南方周末:今年11月期的《连线》杂志刊载了 《Google遭遇Facebook威胁》一文。科技企业的竞争会带来什么?
KK:竞争会使 Google和Facebook都变得更好。最终的赢家是用户。从历史得到的经验来看,在这场竞争中,未来的赢家既不是Google,也不是 Facebook,而是现在还处于创业期的第三家企业。记得几年前,我们讨论的是微软与苹果公司如何打得不可开交——当时Google和Facebook 的名气还不大。但仅仅过了几年,我们讨论的IT企业竞争的焦点就完全变了。因此,每当两个巨人在决斗时,微小的、刚创业的第三方会最终崛起成为赢家。
科技创业,你永远不会迟到。因为你会有机会胜出的。
南方周末:1992-1999年,你担任《连线》杂志的首任主编。其间《连线》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此时也正值美国互联网发展最快的时候。请谈一下这二十年来你对互联网企业的观察。
KK:旧的赢家是如此快地变成输家,而新的初生牛犊又是如此之快地成为行业领袖。这让我感受颇深。在科技领域中,主要参与者的浮沉速度表明:那些拥有影响力的企业巨头,他们的影响力只能维持很短的时间而已。没什么是确定不变的。如果你现在是成功的,但你不能停止努力而“坐吃山空”。好的想法并不足以长时间地维持领导地位,对想法的实施执行比想法本身更重要。据我所知,在创新领域,能超过二十年地保持第一,是很罕见的事情。
南方周末:中文版《失控》刚刚发行,实际上是你在1994年完成的作品。但你认为企业依然可以从这部作品中吸取养分?
KK:是的,这本书的核心理念是:创新的复杂系统跟生物进化是一样的,当你想做得越来越好,尤其做到极致的时候,那你就被困到极点上,很难退回去。就像现在的大企业做大后,就不得不考虑利润的最大化、股东权益最大化等问题,不可能容忍“不完美的状态”,而创新偏偏是在不完美状态下发生的。
举个例子,日本的本田公司,在上世纪60年代从生产摩托车起家,将摩托车做得越来越好,尤其后来擅长生产微型发动机。这让它后来在小汽车生产上创新突围。所以,创新都发生在边缘地带,而不是中心地带。
“不可能”会变成“可能”
南方周末:说到中国企业,近两个月来,在中国的互联网新闻中,最抓人眼球的莫过于腾讯与360公司之间的 “战争”,导致广大用户受到影响。你怎样看待这一情况?
KK:他们构成了“共同进化”。他们既在相互进行“军备竞赛”,但也需要对方才能存活下去。他们相互“打架”,他们也不会停止出击,因为他们各自的进化已经与竞争对手的进化紧紧捆绑在一起了。
南方周末:事实上你对亚洲、中国都相当熟悉。早在1972年,你读大学一年级就退学,到中国台湾、日本等亚洲地区游历了八年。直到1979年你返回美国。你怎么评价这段经历?
KK:在亚洲的经历让我变成一位乐观主义者。当时,我亲眼看到了数以千万计的人,将自己的生活从贫穷提升到富裕。这些就发生在我的面前。这种崛起看起来是不可能的壮举,但我偏偏目睹了“不可能”变成了“可能”。所以,对亚洲的见证,让我从此以后都相信其他“不可能”的事情会发生,例如互联网、万维网,以及维基百科等等。
南方周末:在未来的科技创新中,你认为中国会扮演怎样的角色?
KK:这是一个简单的数学题目,将来拥有15亿人口的中国,肯定会越来越重要。尽管现在很多创新来自美国,但实际上美国并没有处于垄断的地位。
在我上面提到的,无论是“一台虚拟机器”中,还是云环境中,用户数量是决定性的因素,尤其中国拥有如此庞大的移动手机用户。
南方周末:那么你是怎么看待目前中国的科技创新水平?有人说,中国科技的抄袭严重,创新不足。
KK:在西方现代科学诞生之前,很多的科技创新都是中国发明的,我并不认为中国人缺乏技术创新的文化基因。
二十年前,我们认为日本制造的东西是最便宜的;但二十年后的今天,日本制造的东西是最好的。中国也会走过类似的轨迹。所以,先模仿,再创新,这是一个很自然的过程,就像小孩子学习数学一样,先学会符号,然后再学会计算、思考。这发生在以前的日本,也会发生在未来的中国。
南方周末:那你认为现在中国的科技创新面临最大的问题有哪些?
KK:以美国为例,美国有不同的创新集聚地,例如,好莱坞是娱乐创新的集聚地,纽约是金融创新的集聚地,圣地亚哥是生物技术的重镇,而硅谷则是互联网科技创新集聚地。
中国呢?应该找到合适的创新领域。可能是智能材料科学。但我还是无法预测,毕竟发展得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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