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者--隐形冠军的新长征

　　

　　“因为优秀所以难以卓越。”这是著名商业畅销书作家吉姆·柯林斯的名言。而现实中，大部分人的人生戏剧在还未上演到“优秀”的桥段时就已偃旗息鼓。在通往“优秀”的路上，很多原本可以成长为参天大树的明星创业者过早地打起了退堂鼓。翻开它们热闹的创业故事，你会发现那些在某一领域最具创新能力的创业公司最后的结局，往往是被卖给了声名显赫的大公司，比如Papal卖给了Ebay，Hotmail卖给了微软。究竟要经历过多少次拒绝与被拒绝，才能成就一个谷歌或是变得一文不值，这个没有人敢打保票。

　　没错，濒临枯竭的资金、技术与产品在一夜间的更新换代、合伙人之间的怀疑与磨合、销售员的信心低落都会让这些创业公司止步不前。当然下面的场景也经常上演，风险投资人的出场往往是在一家技术型公司接近断粮时，压低收购价格、讨价还价，或者是在一家快公司即将冲进上市车道的时候来添砖加瓦。

　　“银行一向都是锦上添花，而不会雪中送炭，当然这么做没错。对于创业者来说，融资从来都是极其艰难的，但如果朝对的方向坚持下去，不用银行的钱也能成功。漫步者就是一个例子。我们在资金方面没有出现过瓶颈，在上市之前就没借过银行一分钱。”张文东这样感慨道。创业14年后，他领导的全球最大的多媒体音响制造商——“漫步者”于今年2月上市，成为在深圳中小企业板上市的众多行业隐形冠军中的一员。

　　资金无疑是创业者在成功上市后所得到的众多橄榄枝中的最重要一枝。中小板的另一家上市公司——东华合创的董事会秘书杨健也曾有这样的对比，他曾公开表示：上市的诸多好处之一是社会信誉增强，比如以前是你追在银行后面要贷款，现在是银行跟在你后面。

　　在人们眼中，深圳中小企业板是中国隐形冠军成长的摇篮，“只有偏执狂才能生存”在这里得到了最好的体现。截至目前，453家中小板上市公司中有行业龙头企业超过100多家，占比35.2%，它们的生存法则是细分市场，例如云南的绿大地的主营业务是苗木培育；三特索道做的是湖北、陕西、海南等省旅游景点的索道生意；而浙江伟星股份则是著名的纽扣大王。

　　“中国拥有超过10万家年营收1亿元人民币以上的中小企业，但另一方面，许多细分行业目前还处在一个数目众多、竞争无序激烈的阶段。通过资本运作可以让那些隐形冠军们实现行业整合与产业升级。以前，去美国纳斯达克上市是中国创业公司尤其是互联网行业的首选，但今天它们更青睐国内的中小板或者创业板。”北极光创投副总裁张鹏指出，“在上市后，不少隐形冠军开始了产能扩张、产业延伸、国际化的游戏。最著名的例子是苏宁电器。”2003年底这家公司总共只有41家零售门店，在中小板上市后，截至2010年5月，其零售门店跃增到1000多家；仅在今年五一期间，苏宁电器国内及海外公司新开和重张店面总数就达90家，再次刷新“苏宁速度”。

　　然而，上市对于这些隐形冠军来说，只是漫漫长路的开始，距离实现伟大依然遥远。深交所理事长陈东征曾在2010年中小企业上市发展监督会议上公开指出， “一些中小板上市公司治理结构不健全、内控机制薄弱是其亟待解决的问题。”

　　当造富神话一次次上演之后，对于这些中国的创业精英们，能否以长征的心态，继续奋斗，将企业带到一个卓越的境界，答案还不得而知。而当年，通过吉姆·柯林思带领21个美国人所做的那项著名的调查，人们发现，1965年以来进入《财富》杂志500强的1400多家公司，只有11家公司实现了从优秀到卓越的跨越。

　　人才短板

　　2007年，张文东开始筹划上市。他用了三年的时间进行公司内部改造，如今这一切也并未随着公司上市而停止。

　　

　　

　　“创业公司上市后首先要改造内部的法人治理结构，建立真正意义上的董事会，实现决策层与管理层的分离，关键是创始人要有一种开放的学习和合作心态，包括与董事会成员、高管、员工以及产业链中各个环节进行合作。”张文东说，“公司的治理结构其实就像一棵大树的根基，如果根基不牢，即使能够结果，也不能长久，你看看那些大公司最后垮台的原因，归根结底是内部治理的问题。”

　　另一方面，在他看来，中小企业上市之后最大的短板依然来自于人才的缺乏。“很多时候，选人比做事更重要。因为只有首先找到对的人，才能实现飞跃式的发展。除了稳定的核心团队之外，我们还喜欢找各路 ‘怪才’。”2004年，张文东请来专业画家出身的谢晓光出任漫步者首席设计师，并进行设计革新。“但上市以后，公司进入了更快的跑道，人才储备远远不够。”为了解决这个难题，张文东在用人上提出三点：人品第一，能力第二，学历参考。“人品不好，表面做得再漂亮，其他方面也会露出马脚。同时，我们更看重实践能力、学习能力和成长性，而不是一纸文凭。”

　　的确，当这些隐形冠军成为资本市场的明星之后，首先的考验来自于创业团队是否能够与时俱进。智道咨询公司的总经理张凯认为，很多创业公司在上市之后，在内部治理结构上依然存在着换汤不换药的问题。比如说，独立董事只是花瓶，一些民营企业还延续着家长制、一言堂的问题。九阳股份的创始人王旭宁则认为，创业者在创业之初一般都会选择身边的人做搭档，主要是考虑容易沟通和彼此信任。但企业做大之后，就要求决策层与执行层分离。在九阳，现在早已不允许家属参与公司的决策，甚至来公司也是不被允许的。

　　事实如此，对于那些刚刚上路的孤独的创业者来说，最初相信他们的只有家人、朋友和极少数的跟随者。而随着公司的成长，仅仅有着一腔热情和忠心显然已经不能应对越来越复杂和激烈的局面。王旭宁认为，必须让企业里的任何一位员工享有发言权和决策权，并且鼓励他们勇于承担责任，激发每个人的创造力。

　　的确，不是所有的公司都能像苹果公司那样幸运，拥有一个无与伦比的天才；但是苹果自己的苦恼是，它无法复制第二个乔布斯。过分倚仗一位创业天才的公司需要承担的风险是，一旦天才离去，剩下的人就会像无头苍蝇一样两眼茫然。所以，聪明的公司的做法是既然不能复制天才的诞生，那就去找到合适的人，最大程度地激发他们的潜能和集体智慧。

　　扩张风险

　　一位在中小板上市的公司内部人士曾感慨：“站在资本市场的肩膀上，我们能看得更远，而在上市之前，站的位置矮而且视野狭窄。”

　　对于上市带来的“好处”，东亚银行投资部的一位内部人士认为，中小企业上市有利于吸引更好的战略投资者，帮助其进行资产并购与重组、实现扩张发展。但问题是，不少隐形冠军上市后所募集的资金并未用到深化主业发展，而是被用来投资期货和房地产，虽然短期上带来了财务的增长，但是长期下去会导致主业的偏离。

　　2004年5月27日，随着深圳中小板开闸，一些明星公司开始闪现，比如电力设备制造商上海思源电气作为首批上市公司，在短短6年时间，总资产从上市时的1.6亿元，增长为坐拥38亿总资产。而在2006年上市的獐子岛渔业股份有限公司作为国内最大的海珍品养殖企业曾计划进军金融业，参与威海市商业银行股份有限公司的增资扩股计划，但最终止步。今年，在子公司9762万竞得大连一地块后，獐子岛又与中诚信托合作，引入信托开发地产项目，走多元化之路。

　　和A股市场的大起大落相比，迄今为止在中小板挂牌上市的453家上市公司中，因为业绩大幅亏损而被戴上“ST”帽子的不到1%。不过问题也开始接踵而来，深交所理事长陈东征指出，除了一些上市公司治理结构不健全之外，中小板少数公司从上市开始就出现技术水平较低，产品更新换代慢，市场拓展能力不强，抗风险能力差等问题。核心竞争力缺乏，募集资金不能得到有效利用，业绩增长难以持续。

　　

　　

　　与此同时，他指出，一些企业在并购扩张中，存在着投资失败和管理失控的风险。上市后，企业规模迅速扩大，业务复杂程度成倍增加，对内部管理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而且中小板公司大多是细分行业的龙头，有一定的市场瓶颈，在企业发展壮大到一定程度后，需要通过并购重组等手段进行行业整合或跨行业投资，以寻求新的利润增长点，或者进行产业转型。在此过程中，必然要面临着投资失败、管理失控等突出风险。

　　“我始终认为，方向的正确比努力更重要，而最重要的是理性的坚持。”张文东说，“上市后，谨慎扩张最为重要。首先坚决不碰那些技术革新太快的领域，那意味着风险很大。”按照张文东的计划，漫步者公司上市所募集的资金，将用于年产860万套多媒体音响建设项目、年产270万套高性能耳机系列产品建设项目和音频技术中心建设项目，这些计划将在一到两年内完成，漫步者的全球营销网络建设项目也将在两到三年内完成。

　　期权双刃剑

　　事实上，每次的企业上市，总伴随着一次次的造富运动，同时也是一场利益的重新分配。浙江大学管理学院教授姚铮曾公开指出，中小板尤其是创业板的高估值并不具备可持续性。但上市后制造的财富效应也能激发创业者创业创新的热情，推动社会的进步。

　　“公司在很小的时候，付不起很高的工资，而且要员工放弃原有稳定的工作，这个时候期权就是一个很有用的东西去激励员工。除了可以吸引员工加入之外，期权可以起到留住员工的作用。一个员工如果拿了工资或者奖金，然后离开公司，对公司肯定有损害，但对员工自己没有损害。员工如果拿了期权，情况就不一样了。”MatrixPartners中国区合伙人邵亦波在其博客中这样说道。

　　不过，张文东对此却有另一种看法，“对于上市公司的员工激励，很多人会习惯性地联想到分股权，或者是分期权，我对这种看法并不认同。企业对员工的激励应该是企业文化的一部分，是一个长期的战略，而不是一个短期行为。不能说上市了就必须分股权才叫激励，这只是其中一种形式，并不是对所有的企业都适合。我见过一些优秀的企业，上市后做股权激励反而造成核心员工甚至管理层流失等问题，未见其利反受其害。上市只是一个阶段性的目标，未来需要走的路还很长，我相信，一个更合理有效的激励模式会铸就一支稳定而有战斗力的团队。在漫步者，我们认为‘尊重’比什么都重要，同时配以合理的薪酬体系和绩效奖励制度以及分享成长更有效。”

　　当然，人们更普遍的想法是，股份制分红、丰厚的工资对于上市公司的长期发展功不可没，否则，谁会为你死心塌地地卖命？但是，事实证明，那些真正愿意为创建一个伟大公司竭尽全力的人，他们的更强烈的本能需求来自于对于成就与归属感的渴望，他们不会在公司股票分红后捂着腰包走人，也不会躺在期权上呼呼大睡，当然，更重要的是，他们不会为了利益兑现而向你折腰，尤其是当和你的意见相左的时候，这些敢于和董事长拍桌子的人有可能在关键的时候阻止一场灾难的发生。

　　“上市不是企业发展的最终目的，这只是一个阶段性的工作，每一天的每一步都要走好。”张文东认为，“资本市场的过度激励，可能导致公司所有者忽视公司内生性增长，我们需要的不是过分关注公司股价的人，而是即使在公司上市之后依然具有创业精神的团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