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块钱一吨中水变成20块 价格杠杆能否撬动中水洗车

　　继阶梯电价正式执行后，其他资源类价格调整也一触即发。近期国内各个城市相继宣布拟调整污水处理费、清水价格。面对“涨声”再起的水价调整，包括洗车在内的再生水利用又将何去何从？在水资源越发紧缺的今天，单纯依靠价格手段，真的能够达到再生水的合理利用，进而节约水资源的目的吗？

　　15块钱的“便宜”

　　每隔两天，老阳都要开着自己的小车到位于小区西门的洗车房给爱车洗洗澡，15块一次的洗车价格让他觉得很划算。

　　老阳家就住在和平里的一个大院，在这个有着近40年历史的老社区里一直存在着一个简陋的洗车房。没有专业的洗车设备，更没有特殊的排污管道，有的只是从隔壁居民住家中接出来的一根管子和几个手持抹布的洗车工。

　　“我们把让我们接管子那家的水费都包了。” 在洗车房老板眼里，相比于北京目前41块多钱一吨的洗车业用水，能使上3.7元一吨的居民用水确实是捡到了一个大便宜。

　　不但是洗车房老板觉得占到了便宜，连常来洗车的小区业主也觉得15块钱的价格很划算。几乎每天都有二三十辆小区内部的车前来清洗，但业主们也奇怪地发现，原本绿化覆盖率极高的小区，单单是这个洗车房的周边寸草不生。

　　听说最近水价要涨，老板有些坐立不安。“不知道能涨多少钱，现在3块多我们可赚的已经很少了，要是再涨就得关门了。”

　　记者在市政协委员、爱义行汽车服务有限责任公司总裁邢爱义的办公室看到了这样一组数据：截至去年底，北京拥有机动车500万辆，按照人工清洗一辆车需要0.16吨水、每周清洗一次计算，北京仅每年因为洗车耗费的清洁水资源就多达4000万吨，这些水相当于一个160万人口的城市全年的生活用水量。“我没有最新的数据，2009年第一次做调研的时候，政府部门给了我这么一组数，2008年北京洗车业用水仅仅消耗了2.3万吨，而在北京每天70万吨中水产量中，中水洗车只占其中的1%，即全年不超过300万吨，两项换比下来，在北京每年洗车消耗的水资源中，大约有90%的用水是盗用了民用水。”

　　1块钱一吨中水的尴尬

　　“中水虽然便宜，但运过来就贵了，20块钱一吨，实在是用不起，要是1块钱，我们怎么可能用3块多的呢？”上述和平里洗车房老板无奈地感叹。

　　1块钱一吨的中水怎么就变成20块钱了呢？

　　“中水水费每吨1元，居民自来水每吨3.7元，看上去中水便宜得很，但如果算上运费就完全不同了。”作为北京市首家使用中水洗车的洗车行老板，邢爱义回忆，2004年北京水价调整后，洗车业每吨水价由21元调整到41．5元，用水成本几乎翻了一番，在洗车业用水大幅上涨的同时，居民水价只有3.7元/吨，而中水为1元/吨，目的就是想运用价格杠杆起到调节洗车业严重耗水的作用。

　　在水价调整后，北京又要求洗车业必须使用循环用水，换句话说就是将洗车用水上循环设备，这样下来可以提高85%的利用率。“但是这就有一个问题，循环设备最后消耗的还是清水，包括渗漏的、蒸发的，在一次座谈会上，北京市的领导就跟我提出，能不能不用清水？”按照当时的耗水量，爱义行一个店每天平均至少耗水10-15吨，如果将这些清水节省下来，对严重缺水的北京可谓是一大贡献，这时他想到了1块钱一吨的中水。

　　中水即再生水。通常人们把自来水叫做“上水”，把污水叫做“下水”，而中水的水质介于上水和下水之间，故名“中水”。中水的水质指标低于城市给水中饮用水水质指标，但高于污染水允许排入地面水体的排放标准，因此虽不能饮用，但它可以用于一些水质要求不高的场合，如冲洗厕所、冲洗汽车、喷洒道路、绿化等。

　　“实际上将中水价格定在1块钱一吨，目的也是为了通过价格手段，促进洗车行业利用中水。”邢爱义在经过研究后，在洗车房前挖了一个蓄水池，用来存储中水，再将循环设备接到这个蓄水池中，这样一来，20吨中水通过循环，变成了三十五六吨。

　　“明面上看，我用中水洗车是1块钱一吨。用洗车业水洗，是41.5元一吨，我占了大便宜，但实际上完全不是这么回事。”邢爱义表示，中水洗车的发展远没有想象的那么乐观。由于中水管线覆盖率不足，洗车行想要用中水，必须让中水公司用特殊的大罐车运送，成本就被大幅度提升。

　　市自来水集团中水公司工作人员告诉记者，如果是洗车店要购买中水存在两部分费用：水价和运费。“水价每吨1元，是政府定价，中水运输费则是根据洗车店与中水水厂的地址远近来定价。”绝大多数企业都需要中水厂用汽车运送中水。

　　“一吨中水的价格是1元钱，但是一吨中水的运输费用却需要19元，虽然运送的距离仅仅只有一公里。”位于酒仙桥的一家洗车房工作人员告诉记者，车行距离四环路中水管网仅仅一公里，但由于没有管线，只能依靠中水公司运水。一辆中水供水车载重量为8吨，实际装水量只有7吨多，每车水总共收取运费150元，平均每吨水的运输费用将近19元，算上成本接近20元。公司平均每三天要购买两车中水，两车中水费用为300元，由此估算一个月就是20车中水，总共要支付3000元的费用，一年就需要支付3.6万元，运输费用高出水费近20倍，远远高于运输行业运输其他物资的平均成本。

　　“对于像我们这样原本用洗车业用水的车行而言，即使是20块钱的中水也比原本40多块一吨的便宜，但对于更多使用民用水的小洗车行而言， 20元一吨的中水、41.5元一吨的洗车用水、3.7元一吨的居民用自来水，面对三种差别如此巨大的定价，盗用居民自来水洗车当然是他们最划算的办法。”邢爱义无奈地感叹。

　　行业期待中水运费下降

　　“用中水洗车的企业基本是亏本的，坦白说，我自己也是贴钱洗车。但是，行业里清水的浪费要是算起来就让我坐立不安，水对北京来说太珍贵！”10年间，邢爱义曾经询问过不少相关部门，他发现洗车行业用水形成了多头管理，进而造成无人管理的情况。

　　“不知道这一次调污水处理费洗车业用水会不会涨，但关键是涨得越高，与普通居民用水价格的差距就越大，如果中水的运费再降不下来，小洗车房盗用居民用水将继续下去。”在邢爱义看来，如果政策执行到位，那么洗车点由于承受着极重的水价负担，必定会主动建设中水循环设施，但是这一政策并未严格执行，许多洗车点没有实现分表计量，而是执行的水价标准为每吨3.7元，远未达到41.5元的应交水平，所以价格杠杆驱动中水利用的作用还没有完全显现。面对超低的犯错成本，现在的关键是应该解决如何降低中水的使用成本。

　　为了节约成本，邢爱义也曾想自己购买运水车，但是，买车只有钱还远远不够。“我们根本就无法拿到运水车的牌照和上路通行证。”买车不行，邢爱义也曾经打算自己铺设中水输送管道，但是经过计算发现接管道的费用难以承担，最后只能采取购买中水公司的高价水一条路。

　　“偌大的北京城仅有两家中水运输公司，中水运输的垄断经营造就了中水成本价格的居高不下，为推广使用中水造成了困难。”中国人民大学公共管理系的一位教授告诉记者。

　　北京到目前还没有法规对洗车行业用水进行规范，而水务、工商、城管三大部门在用不用中水的问题上难以形成有效监督，而节水部门一般只负责居民用水问题。按照规定，水表超标使用将要受处罚，但实际上那些盗用居民用水的洗车店往往采用各种办法逃避检查。

　　而为了提倡降低中水运输公司的成本，相关部门也曾在去年投入150万元用于中水运输车采购，然而这150万元投入后，犹如打水漂，高昂的中水运费依然没有降下来。

　　中水洗车立法势在必行

　　据了解，北京是个水资源非常紧缺的城市，来自北京市水务局提供给记者的数据显示，现在北京人均水资源100立方米，只有国际公认的缺水警戒线人均1000立方米的十分之一。而且北京13年来连续干旱，平均降水量只有475毫米，低于585毫米的多年平均值，现在每年都需要从河北调3亿立方米的水来解决用水问题。

　　为了解决水资源不足问题，北京近年来加大污水处理力度，鼓励使用中水。目前城区污水处理达到了95%，全市则达到了85%，到“十二五”末期中水使用有望达到10亿立方米，利用率达到70%以上。此外，实行用水指标分级控制，把用水的指标具体落实到各区、各单位，对超过指标的企业、单位实行累计加价。在农业种植上推广滴灌、微喷技术，并把一些高耗水、高污染企业迁出去。

　　中水被称为第二水源，发达国家和地区中水利用相当广泛，冲厕、灌溉、道路保洁、洗车、喷泉、冷却设备补充用水等大量地使用中水。

　　北京市水务局宣传处处长俞亚平也坦言，现在临近中水管网的洗车店都要求使用中水，离管网较远的洗车店，准许使用商业用水，但所有的洗车店必须装有污水循环利用系统，保证使用过的污水可以再利用。北京中水使用范围广阔，大到工业用水、农业灌溉，小到冲洗厕所、喷洒道路都在使用中水，去年北京市使用中水7.1亿立方米，占全市用水量的19%，是目前国内利用中水最大的城市。

　　对于严重缺水的北京来说，利用中水洗车既势在必行，又资源充足，可为什么只能望“水”兴叹呢？

　　“中水利用不能单纯依靠运输车运，应该完善管道设施的铺设，目前北京中水输送的管网配套建设相对滞后，绝大多数洗车行附近根本就没有中水输送设施。” 邢爱义告诉记者，如果管道铺设到位，根本就不需要运输车，直接接水表到蓄水池里，相关部门查表计费就行，这样一来，洗车的用水成本只有1块钱一吨。”

　　对此，北京中水公司业务部有关负责人表示，中水管网的铺设不仅成本高而且难度大，即使不考虑过桥、拆迁等疑难路段因素，铺设一公里中水管干线的成本为200多万元，支线成本近百万元。目前，北京仅铺设了几百公里中水利用管线，而且大多数位于社区内部或隔离绿化带，洗车行周边非常少。

　　“如果不能将管道铺设面扩大，那么规划部门也应在新建小区内为洗车房保留位置，因为现在几乎每个小区在规划之初都预留有车位，且每个小区又均配有中水管道，这样一来相关部门不用单独铺设管道也可以达到推广中水洗车的目的。”邢爱义建议。

　　另外，人们对中水利用还存在偏见，总是觉得不干净。北京市环保局的一位工作人员说。实际上，经过专业的三级处理后，中水和自来水没有太大差别，最大不同在于盐分、氮、磷元素比较高，根本不存在脏的问题。

　　俞亚平坦言，目前北京中水管网还较少，许多地方使用中水还需要通过汽车运输，本来出厂价只有1元一吨的中水，加上运费后可能就达到十几元一吨，影响了洗车企业使用的积极性。虽然推广中水洗车还面临一些问题，但其带来的好处非常明显，节约了大量的清洁用水，使之前的污水得到了重复利用，相信未来将有越来越多的企业采取中水洗车。

　　最新进展

　　多个再生水厂即将动工

　　针对邢爱义的提议，近日北京市政府正式下发《进一步加强污水处理和再生水利用工作意见的通知》（以下简称《通知》），明确提出将在新城、中心城区新建多个再生水厂，并扩容856公里再生水管线。

　　具体来看，在再生水利用方面，北京市拟在中心城区新建清河第二再生水厂、东坝再生水厂、定福庄再生水厂等多个再生水厂，新城新建顺义马坡等25座再生水厂，同时按照管道输水、河网配水的原则，结合污水处理厂升级改造和再生水厂配套建设再生水管线856公里；新建清河、酒仙桥、高碑店、小红门四大再生水调水工程，新建再生水调水管线58公里，年调水4亿立方米。

　　中心城以改善清河、坝河、通惠河、凉水河流域水环境为目标，清河流域完成清河、北苑、肖家河等污水处理厂升级改造和扩建工程建设，新建清河第二再生水厂。 同时加快推进雨污管网分流、老旧排水管网更新改造和以北京南部地区、城乡接合部为重点的管网工程建设，中心城规划新建管线348公里，改造353公里。

　　俞亚平表示，从目前来看，北京水资源不足问题短期内还无法得到有效的解决。现实中一些家庭、企业还存在着浪费水的现象，未来水务局除了配合有关部门加大中水管线的建设力度外，也将加大对节约用水的宣传力度，希望市民养成节约用水的好习惯。目前北京仍有一部分污水直接排进了河流，将来要继续加大污水处理厂与中水管道建设，进一步提高污水处理能力和中水利用率。（记者 齐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