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土工业排放标准能否严格执行？ 白云鄂博稀土开采废水随意排放，生态环境破坏得不到有效治理和补偿

　　中国环境报记者 郭薇 见习记者 童克难

　　　　■参照《稀土工业污染物排放标准》，我国现有的稀土采选、冶炼企业中将有90％以上达不到要求，而改造将增加70％的成本

　　　　■环保标准虽出，但惩罚措施未定，可能使新规面临“无处着力”的尴尬

　　　　■在国外，企业投资稀土开采和冶炼必须拿出投资额30％的资金作为环保保证金，一旦不达标，或者造成污染，主管部门将进行重罚

　　“世界稀土在中国，中国稀土在包头”，确切地说，包头的稀土就在白云鄂博。这座海拔1783米的椭圆形山峰，位于内蒙古自治区乌兰察布大草原腹地，当地人称为“富饶的神山”。据了解，白云鄂博稀土矿工业储量3600万吨，占全世界的36％，占全国的90％以上，因而被誉为“稀土之乡”。

　　白云鄂博距离包头市区200公里，包钢集团几乎所有的矿石和稀土资源都来自这一地区。然而除了源源不断运出的稀土，包钢留给这座“富饶的神山”的却只有严重的污染和生态破坏。在《稀土工业污染物排放标准》执行前夕，记者来到白云鄂博，行走在白云鄂博的草原上，记者没有看到“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丽景色。相反，由于稀土开采造成的污染和植被破坏仿佛正在呜咽着一曲草原悲歌……

　　稀土开发带给草原的环境之痛

　　“现在国家控制得比较严，以前走私稀土的比较多，而且私挖滥采的情况比较严重，现在就只有包钢在做稀土的开采和冶炼工作了。”同行的出租车司机王师傅曾经是一名专门拉稀土的货运司机，对白云鄂博矿区的情况很熟悉，在他的带领下，记者来到了位于包头以北的白云矿区。

　　远远望去，记者很难想象这个略显破落的地方就是稀土的主产地。然而道路两旁肆意流淌的废水却告诉记者确实到了一个工业区。为了探明究竟，记者佯装生意人向路边加油站工作人员打听这里的情况。“这里的厂子都是包钢的，你想做什么？”不知何时，一名男子凑到记者跟前。

　　停车之际，记者仔细观察了这个厂区的基本情况，道路两旁分散着几组机器，同行的司机和当地老百姓告诉记者，这里正是开采稀土的地方。公路的南侧，一个不大的牌子上面“稀土公司”的字样把记者带到了远处的山坡上。由于开采矿石，山坡上的植被基本被破坏，记者沿运载稀土货车的车辙一路向上。转过土坡，眼前的景色使记者感觉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矿厂洗矿的废水俨然已经把这个小山坳变成了一个“人工湖”。几根粗大的白色塑料管从山坳西边的稀土矿厂伸出，毫无规律地趴在“人工湖”的边缘，红色的洗矿水充斥着整个湖面，和四周荒凉的景色形成了对照。这些水就这样随便排放吗？同行司机师傅的话令记者很不是滋味，“这里天高皇帝远的，草原这么大，随便排呗。当地的牧民都没有什么文化，他们也不懂什么是污染。”

　　转离山坳，继续行驶在稀土矿区的周围，记者的心情也随着车轮的滚动越发沉重。“这里的稀土矿厂全部被盐碱地包围着？”看到地面上一层层白色的晶体，记者不禁问。

　　“不是盐碱地包围着矿厂，是矿厂把这片草原变成了盐碱地。这里最早应该是牧区，稀土开采以后，环境遭到了很大破坏。”司机师傅说。正如司机师傅所说，公路的两旁，矿区的污水冲刷出来的“河道”布满了污泥和杂草，形成了一个个污染的“湖泊”。和之前山坳的“人工湖”有山坡遮挡不同，这些矿厂流出的废水就这样流淌在公路两旁，仿佛印证着司机师傅的话。

　　稀土工业无序发展的状况将得到遏制

　　据环境保护部相关工作人员介绍，由于我国稀土开采设备简陋、成本低，造成了今天稀土企业过多过滥，由此带来的环境破坏极大，排放的“三废”对大气、水体、土地造成了严重污染。同时，开采过程对植被的乱采滥伐现象比较严重，稀土开采后造成的生态环境破坏没有得到有效治理和补偿。在稀土矿区，山上都是没有植被覆盖的。开采后的秃山慢慢被沙化了，光秃秃的沙丘一个接一个。

　　据介绍，环境保护部颁布的《稀土工业污染物排放标准》将自2011年10月1日起实施。这个标准为“十二五”期间环境保护部发布的第一个国家污染物排放标准。《稀土工业污染物排放标准》根据稀土工业企业生产工艺、生产装备的特点和原辅材料的成分，以稀土工业企业生产中排放的主要污染物作为控制项目，对稀土行业废水、废气和放射性物质的排放控制等方面都做了明确规定。为防止企业稀释排放，标准中还规定了单位产品基准排水量和单位产品基准排气量。这个标准适用于我国境内从事稀土矿山开采及稀土金属、合金生产的各种规模特征生产工艺和装置的水、废气污染物排放管理，以及稀土工业建设项目的环境影响评价、设计和竣工验收。

　　由于这个标准执行难度较大，五矿有色金属股份有限公司副总经理黄康对《稀土工业污染物排放标准》能否真正得到各地的全面执行表示怀疑。如果得不到全面执行，意味着稀土行业污染问题依然得不到解决。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业内人士也表达了同样的忧虑:有的工厂一旦遇到检查就会提前对污染物进行处理。

　　在《稀土工业污染物排放标准》发布之后，环境保护部还将对稀土行业出台环保规范政策。记者了解到，环境保护部日前下发通知，将对稀土矿采选、冶炼分离企业进行环保核查，未通过核查的稀土企业将不予受理其上市环保核查申请。但是，由于原有制度的不健全，对于已经上市的稀土公司，环保部门就无法再对企业进行相关监管。

　　虽然包钢稀土上市的时候不涉及环保核查工作，但是公开环境信息和披露存在的环境隐患，也应该是上市公司的信息公开内容，然而记者在包钢集团的有关网站上并没有查阅到相关信息。

　　稀土行业如何实施环境监管？执行成最大悬念

　　参照《稀土工业污染物排放标准》，我国现有的稀土采选、冶炼企业中将有90％以上达不到要求，而改造将增加70％的成本，《稀土工业污染物排放标准》能否得到严格执行也是业界最大的担忧。

　　记者了解到，在采矿、选矿和冶炼3个环节中，冶炼环节的污染最为严重。业内表示，我国90％以上的稀土冶炼企业不能达标。这项标准的限制群体将波及全行业。那么，新政将如何与行业痼疾对抗？

　　“执行标准的第一步是核查哪些企业通过了省一级环评。事实上，大部分企业在设厂的时候都绕过了环评程序。这是他们首先必须去做的工作。但是这需要花钱，而且需要地方政府的积极作为。”参与此次标准制定的其中一家企业负责人直言，“按照标准，几乎所有企业无论大小，都将面临新的成本投入。”

　　对于行业增添环保设备平均要投入多少资金？业内人士表示，由于南、北方稀土生产工艺不同，且各企业规模差异太大，无法得出准确数字。不过，从事稀土冶炼分离和深加工业务的罗地亚集团大中华区负责人向记者举例:“罗地亚江苏地区拥有5000万吨稀土氧化物的年产量，而我们在当地的一个污水处理厂建造成本是2000万元。”有专家估计，行业的新增环保成本规模约在10亿元。

　　“此外，除了设备投入，还有制度建设和理念的提高，要给员工灌输环境保护的思想。这些工作是不是能够顺次展开？”他质疑。

　　北方一家龙头稀土企业的内部人士也对记者直言，目前稀土行业还没有最终确定管理权归属，环保标准虽出，但惩罚措施未定，这些都可能使新规面临“无处着力”的尴尬。“标准有了，但我们没有听到如果未达标会如何惩罚的消息。目前形势还不是很明朗，地方政府也还没有切实动力推动达标，因此行业内动静不大。”他坦言。

　　记者从内蒙古自治区、江西、福建、四川等稀土资源大省(区)了解到，目前各地环保部门尚未出台针对环保新标准的细则。

　　几家国外稀土企业的负责人告诉记者，在国外，企业投资稀土开采和冶炼必须拿出投资额30％的资金作为环保保证金，一旦不达标，或者造成污染，主管部门将进行重罚，而不至于出现处罚得不到执行的现象，这也是国外企业投资稀土矿山并不积极的原因之一，但目前国内尚无类似的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