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菜讲究色香味俱全,其实全世界的任何佳肴都是艺术品。不过把它做成当代艺术的委实不多。土耳其概念派艺术家Serkan zkaya算得上够大胆的一个,而且算得上“重口味”。在他看来,艺术和美食殊途同归,都是要被侵略、继而被消灭的。
人物名片:Serkan zkaya
土耳其当代艺术家和艺术史学者,1973年生于伊斯坦布尔,现居纽约。其作品经常涉足“侵占”和“繁衍”的相关话题,代表作除了“大卫”、“突如其来的大风”等,还有不少和食物相关,如“意大利面条椅”和“提头来见”。
艺术家要与“食”俱进
上个月,以创意艺术著称的前门M餐厅,又多了一道当代菜,与其说是菜,不如说是当代艺术品。看上去特别可爱:泰迪熊头部造型;成分有些重口味:欧芹碎和脑肉糜与胶质丰富的汤汁一起铸模做成;名字吓到了不少女性顾客:Bring Me the Head,还找了位精通中文的高人,借用了一句当年国共内战时蒋中正的口头禅——还好不是三个字的,是四个字的那句:提头来见。
这道主菜的创意源,是位名叫Serkan zkaya的土耳其当代艺术家。而艺术理念则要追溯到早年了。还在小时候,小Serkan曾经得到过一个礼物——泰迪熊存钱罐。但还不是不喜欢,是怎么看怎么不对。于是,他将其头割下,结果被父母责备——自然是为破坏而心疼;从小学习美术的他却洋洋得意:因为一件全新的艺术品,因为破坏而诞生了。
几年后,坐在伊斯坦布尔美院的课堂上,他听到了这样一句话:科学创造一切、艺术毁灭一切。而酷爱美食的他转念一想:原来艺术和食物的属性是一样的,“原材料摆在那里其实是没价值的,都因为被消耗、或者说被毁灭才有了真正的价值”。那么,是不是可以让艺术跟食物相结合,被人咀嚼消化呢?这个过程才是对艺术品的充分欣赏。于是,他试着把鹰嘴豆、茄子、蜜饯这些土耳其人常见的食物,做成人体部位的形状。不想,遭致了不少反感和骂声。
已经在土耳其艺术界有了名气的Serkan决定出走,他坦言:不只是因为嘴惹的祸,但这件小事确实代表了祖国的环境氛围和他本人愈发尖锐的矛盾冲突。“土耳其对全世界被普遍认可了的事物投入的热情,比先发者更多,比如早年学习西方的民主,后来的足球和篮球。但这个民族似乎缺乏些开拓和创新精神。”作为伊斯坦布尔这座土耳其第一都市标准中产阶级家庭长大的孩子,Serkan坦言,而随着社会问题越来越多,更多的土耳其年轻人只会抱怨,或者回归宗教怀抱,然后就成天泡在水烟的烟雾缭绕,或者一杯又一杯地豪饮着土耳其咖啡、消耗着生命,“传统的土耳其人因为信仰是不喝酒的,但有时候,我宁愿他们像美国人那样先认真工作、然后买醉。”
Serkan的目的地,也正是一座出了名的白天拼命、晚上买醉的都会,同时也是全球当代艺术中心的纽约。在曼哈顿,他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以至于有人说他是当代艺术界的纪伯伦——出身中东、深受伊斯兰文化的影响,亦通欧美文化;而且吃猪肉、喝美酒、抽香烟。而这也就说得通:为什么这个“土耳其熊头”,会由乳猪脑肉、乳猪蹄和小羊脑,在胡萝卜、白洋葱、芹菜茎、蒜、番茄、月桂叶和白葡萄酒调制的高汤中炖透后入模而成了。“当然,每次我回伊斯坦布尔享受家庭假期,特别是在长辈面前,就别碰禁忌了,相互尊重呗!”
有趣的是,这一艺术品的执行者、前门M餐厅行政总厨Panos Kalamidas,来自土耳其的死对头——希腊。“艺术无国界、美食应该也是,反正土耳其没打进这届欧洲杯!”Serkan自我解嘲道,Panos和他当年一见如故,在业务探索中很快成了铁哥们儿,“我负责建立观众-艺术品、他负责食客-美食之间的相互关系,共生的两条线,最终组成复制一件艺术作品的独特经验。”
我的名字叫甜
Serkan的中国之行,恰逢《舌尖上的中国》风靡大江南北,虽然他一句中文不懂,但美食的力量也让他锁定了频道。“能说色、香、味俱全的,除了中国菜、法国菜、就是我们土耳其菜了。”虽然一直对故乡的艺术创新环境有些不满,但那里的味道却让他念念不忘。
而这个以消灭为创作理念的艺术家,最喜欢消灭的是什么?“各种土耳其的甜食,对,就是那种甜的其他国家人受不了的甜食!”在Serkan看来,土耳其才是名副其实舌尖上的国家——那个部位的味蕾对甜味最敏感。“虽然犹太餐的甜也是别人受不了,但和土耳其人比起来,犹太人又要甘拜下风了——犹太人绝不将奶制品和蜂蜜同食,而土耳其人恨不得把砂糖、蜂蜜、水果蜜饯、甜味坚果、奶制品一股脑合为一体。”
这个从不笃信宗教的人,说他小时候就盼着过斋月,因为斋月一结束,就是盛大的“糖节”。这个节日在其他穆斯林国家都没有,是土耳其这个嗜甜民族的特产。“你知道吗?今年的“糖节”,经济不好的土耳其人为了向奥巴马示好,一百位大厨烤了一‘座’甜品”。原来,以“吨位”计的这一土耳其传统甜品叫做“巴拉克瓦”,而谁都知道,美国总统的名字叫做巴拉克。
他一直愤愤不平的是,在纽约和欧洲,kebab烤肉就是土耳其菜的代名词;而这次来中国,他又无奈于在北京人和上海人眼里,“中东菜长得应该都一样”。Serkan解释,和地理位置一样,他的家乡料理也是欧亚口味冲突的交汇点。比起阿拉伯国家,因为不缺水、盛产水果,土耳其菜要清淡和“生鲜”许多,也不喜欢放太多的香料以加重或者掩盖食材本身的味道;但比起欧洲或者说地中海菜系,正宗的土耳其菜又要甜太多——以至于到世界各地都不得不改良。这是骄傲,也是遗憾。
Serkan说,他的偶像是自己的老乡帕慕克,最崇拜后者的原因还不是其描写伊斯坦布尔的小说,而是另一部永远留给伊斯坦布尔的作品:将诺贝尔文学奖的奖金倾囊而出还倒贴不少的真实版“纯真博物馆”。Serkan也有一个梦想:到他老了的时候,也能建起一座博物馆,主题就是他儿时熟悉的各种伊斯坦布尔甜食。至于建造,“这不是问题,肉冻熊头和面条椅我不都做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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