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线头

　　哪怕幸福只露出一根线头，我也有本事将它拽出来，织成一件毛衣。

　　话是这么说，可我们又有多少年没有穿过手织的毛衣了，如今的小孩子想必连手织毛衣的模样都无从知晓了吧。

　　去年爱马仕推出的新款毛衣，售价34000元，没有问题，问题就是看着眼熟，“居然和小时候妈妈亲手织的那件别无二样”。网友吐槽：上中学时就穿过，没想到这么贵。感谢妈妈，好像曾经拥有过两件……现在看来，爱马仕与母亲的差距是——落后20年。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物资相对匮乏，商场还都是国营的，服装款式寥寥，毛衣基本要靠手织。这倒也大大开发了众妈妈们心灵手巧的潜质，谁要是有一件花式新颖的毛衣，那就是炫耀的“神器”，那是何等地令人垂涎。

　　可惜的是，本人母亲的手一点也不巧，我印象中只穿过两件她亲手织的毛衣，而且完全是平针，乏善可陈。但这丝毫没有影响我那时毛衣的时髦指数，因为我还有着无所不能织的嫂子和姑姑。她们会源源不断地给我织就毛衣，选择自己喜欢的颜色，告诉她们我中意的纹样和图案，然后就是耐心等待，不多时日就会神气地套上成品走进教室。

　　大家平时穿的都是大路货色，小女孩之间的争艳大多与这些可以任情发挥的毛衣有关。

　　不只是毛衣，姑姑还会用毛线钩出漂亮的裙子。当我们还都是小孩子的时候，每年的春天，我们没有什么裙子可穿，姑姑家的姐姐却穿着各色镂空的毛裙“招摇过市”，她还会时不时地转上几个转身，裙摆就那么凭空漾起，我在旁边只是静静地看着，什么也不说。

　　有一次，姑姑用了高难度的针法给我织好了一件毛衣，可谓花式奇特的孤品，用袋子装好准备第二天送来我家。戏剧性的是，当她要出门时，却发现那件毛衣不翼而飞，明明就是放在了洗衣机上，怎么就不见了呢？原来是姑姑家姐姐气不过，早上起来就径自穿去学校了。

　　忘了从哪一年开始，商场里什么样的毛衣都可以买得到了，由于是机器所织，线路分明、花样迭出不穷。我们也就渐渐遗弃了早年的手织毛衣，也鲜有妈妈再为了这个活计劳神费力了。现在，偶尔某个市场的角落还会见到一个手织毛衣的摊头，但也沦为了无聊大妈打发时间的项目，毛衣样子也大打折扣；也会有文艺青年会在上海时髦小马路开上一间手织毛衣作坊，但也只能是小众人士的偶尔新鲜。

　　再见了，手织毛衣。

　　我们的生活越来越便捷，太多东西只要花钱即可买到，我们有时间在商场里血拼，我们有时间在淘宝上精挑细选，却再也没有时间低下头来像母辈一般，默默地将感情融入一针一线。没有这等的精工细作，自然也酿不出那系于线头的温情甜蜜。有得必有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