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放缓促行业回归理性——深度对话中国纺织工业协会副会长王天凯

全球复苏势头衰减，国内经济环境降温，行业主要运行指标增速放缓……来自数据本身的积极信号似乎越来越少。外界最悲观的论调莫过于：经过一次增长模式转型的彩排，靠出口拉动、内需不振的增长格局又要开始新一轮循环。

　　然而，换一种思维就多一条出路。工业经济高增长、高库存、高价格的畸形“三高”，是否会在放缓的经济脚步中得以遏制？如何在巩固前一时期结构调整的阶段性成果之余，撇清泡沫合理发展？成为行业上下最关注的问题。

　　与此同时，针对近期围绕纺织行业的政策有保有压，经济学界和社会舆论界也相应产生了与事实不符的评价，因而将显性数据背后的隐性因素深度挖掘以正视听，关乎行业下半年运行的信心指数和产业政策倾斜。

　　值“三季度企业经营者跟踪调查”即将启动之际，中国纺织工业协会副会长王天凯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表示，过多地使用“下行风险”来定义行业面临的下半年形势，既不客观也不理性。无论从历史角度解析宏观数据，还是结合企业财务数据聚焦管理，都能够看到更为真实的前景框架。

　　企业财务指标不能“缺席”

　　停留数据表象，还是挖掘内因？

　　记者：上半年行业分析会上，您提出今后除了关注宏观经济指标，还要适当结合企业财务数据。这是出于什么考虑？

　　王天凯：经济运行分析是一门实战艺术。在常规分析中，总会有些特殊数据的极端反映，与单纯的宏观表象不一致，这就需要更贴近行业实际的深入解读，然而目前手段不多。

　　记者：具体到今年上半年的行业运行，您认为有哪些指标值得特别关注？

　　王天凯：从1~5月的行业数据来看，生产、销售、投资、效益，均呈两位数增长。其中效益最为突出，增长超过60%。成本费用利润率上升了1%，销售利润率上升了0.91个百分点，是什么原因让效益激增？恐怕不能笼统地说是加强了内部管理。

　　对成本、费用、价格结合行业实际情况作些深入分析，才能对整个行业走势看得更为清楚。

　　记者：这当中有哪些藏在显性数据背后的隐性因素？

　　王天凯：年初协会组织基层调研的结果显示，普遍的反映是原材料、能源、工资上涨幅度不小，企业压力很大。为什么上半年效益还增加一大块呢？用成本和费用两项来分析，毛利率大致增加了0.6个百分点，三项费用下降0.4个百分点，上半年主营业务收入增长28%，职工人数增长1.2%，劳动生产率在提高，用人在减少，因此抵消了工资增长的部分，这是非常清楚的。然而，这部分权重是多少？还有一部分在哪里？就需要再作些分析和研究。

　　从上半年产品价格来看，终端产品价格相对平稳，产业链前端的棉纺和化纤价格波动较大，这两个分行业对全行业利润贡献大，既有正常的市场供需因素，也有恐慌心理造成的过度储备。

　　此外，三项费用下降0.4%，其中财务费用下降0.1%，管理费用下降0.3%。从财务费用来看，产成品周转率在提高，资金使用效率在提高。管理费用近一段时期都在下降，而管理费用作为期间费用涵盖面很广，究竟下降在哪一块呢？这都需要结合企业具体情况精雕细琢。　　
　　对一些敏感问题进行有针对性的研究，最好要找30～50家管理基础比较好、产业链分布合理的代表企业参与研讨，提供有价值的细分数据。

　　记者：怎么才能让企业真正参与进来？

　　王天凯：借助企业家联合会每年若干次经营者问卷调查，是途径之一。对一些敏感问题进行有针对性的研究，最好要找30～50家管理基础比较好、产业链分布合理的代表企业参与研讨，提供有价值的细分数据。即将发放的“三季度企业经营者跟踪调查”问卷，也会把注意力聚焦在市场环节，同时对成本、费用、价格在产业链上的分布形态做科学地调查分析。

　　规避短期视角谋长远发展

　　面临下行风险，还是撇清泡沫？

　　记者：单纯从上半年行业运行数据来看，工业总产值增速下降，主要产品产量下降，是否预示着新的困境？

　　王天凯：科学的分析方法，一看绝对值，二看比较值，同时要跟金融危机前做对比。

　　上半年原料价格大幅上涨，劳动力工资增长，招工难问题严峻。在这样的成本压力下，1~5月工业总产值增速提高21.4%；化纤产量增长15.86个百分点；纱产量增长17.11%，布产量增长17.38%。内需方面，衣着类内销产值增长29.8%。运行质量上，1~5月规模以上企业实现利润769亿元，同比增长61.1%，增速比上年提高61.24个百分点；销售利润率4.43%，增速比上年提高0.91个百分点；成本费用利润率提高1%。均处于历史高位。

　　二季度比一季度增速放缓，属于正常范畴。既有低基数造成的原因，也有国家宏观调控的原因。2009年一季度，金融危机发生不久，国家4万亿投资拉动下，二季度缓慢恢复，三季度开始上升。依此可以推断，相比去年同期，今年一季度大幅增长，二季度增速放缓，三季度步入下滑，之后逐渐走向平稳。

　　记者：这种趋势似乎和前一时期的供求关系刚好相反。

　　王天凯：去年底，终端产品订单饱满，需求强劲，供求关系向上游倾斜。需求是和价格联系在一起的，价格承受到一定程度传递不下去了，上游企业的心理也随之变化。对于产业链分布较宽的纺织行业来讲，前后道之间长期存在制衡。

　　目前来看，终端产品价格波动很小，原料价格一路飞涨，上去以后势必通过供求关系的博弈缓慢降温。牺牲在哪个环节尚不清楚，但下半年增速趋缓却是不争的事实。

　　国内4万亿投资拉动的极端措施不会再现，但这样的拉动已经使整个国内经济处在恢复当中。纺织服装行业是消费品行业，投资拉动不可能一蹴而就；投资减弱同样也不可能让行业退化严重。　　

　　记者：危机过后行业发展平稳放缓，此时应怀有怎样的心态？

　　王天凯：我们最关注的当然是市场。金融危机来得快、走得快不一定是好事，来得慢、影响逐渐释放也未必是坏事。促进行业加快结构调整的“两只手”，市场的手是最无情的，但也最容易让企业在调整过程中下更大的决心和力气。

　　经济趋缓不仅没有坏处，反而滤掉不必要的泡沫，让行业发展回归合理速度。最重要的不是着眼于数据反映出来的短期效益，而应当关注影响行业长远发展的“两难问题”，目前解决的力度和途径都不够完善。

　　记者：眼下分析机构对国内外宏观环境的评价不甚乐观，这是否影响到行业增长中的内销和出口？

　　王天凯：眼下再不乐观，也比金融危机时好得多，只能说未来还存在不确定性，如欧美等国家债务危机会否二次探底，引发第二轮经济刺激计划等。即使把这些全撇开，也不可能比2008年下半年更糟。

　　国内4万亿投资拉动的极端措施不会再现，但这样的拉动已经使整个国内经济处在恢复当中。纺织服装行业是消费品行业，投资拉动不可能一蹴而就；投资减弱同样也不可能让行业退化严重。

　　归根结底，在“三驾马车”对经济的拉动中，消费拉动是一个长期过程。

　　市场历练中分辨积极信号

　　强化投资热度，还是冷观后市？

　　记者：棉纺和化纤经过了上半年的冲高，目前有投资扩大迹象，这是一种积极信号吗？

　　王天凯：过冷和过热的心态都要警惕。如前面所说，将效益增长的原因剖析清楚，进入投资层面就会多一些理性。

　　当前纺织在一些行业的建设正在升温。诚然，市场经济一定是过剩经济，对于纺织这样高度市场竞争的行业，我一直不主张重复建设这样的提法。但现在是特殊时期，利润驱动再加上政策驱动，难免会产生头脑发热的现象。因此，多一点冷静也是需要的。

　　新疆对棉纺的投资热情比较高涨，一是当地资源优势转化为产业优势的需求强烈，二是因为国家西部大开发政策的支持。总体上来讲，对新疆地区的发展要多一点热情，同时也要讲究科学。如果热情不科学的话，今后会带来一些问题。

　　资源优势能否转化为产业优势，关键是方法论。产业化之后会不会跟内地争资源暂放一边，能不能干得起来是最重要的。这当中需要很多环节的配套支持，包括技术和管理人才建设、终端市场衔接等。眼下在新疆发展比较成功的是溢达模式，产业链前端在新疆，深加工和终端市场握在自己手里。

　　河南也是资源优势转化为产业优势的典型地区，但相对来讲它更贴近市场。新疆深居内地，距离终端较远，独立建厂须慎之又慎，倒是内地终端企业赴疆联合建厂不失为一种思路。

　　记者：从协会上半年实地调研和问卷调查的结果来看，矛盾主要集中在哪里？

　　王天凯：目前主要关注几个问题：资源、能源、环境等问题；提高劳动者收入，加大社会保险力度，立足更长远规划。当然，品牌贡献率、科技贡献率、中小企业公共服务平台建设等也要继续加大力度。

　　在一季度企业家联合会进行的“企业经营者跟踪调查”中，解决融资难、减轻税费负担、加大创新支持力度、发展环保型经济等都是企业针对宏观经济和产业政策较为集中的建议。

　　新疆对棉纺的投资热情比较高涨，一是当地资源优势转化为产业优势的需求强烈，二是因为国家西部大开发政策的支持。总体上来讲，对新疆地区的发展要多一点热情，同时也要讲究科学。　　

　　记者：老工业基地历史遗留问题相对较多，调整和转型过程中是否达成渐进式政策诉求？

　　王天凯：老工业基地集中了一大批国有企业。经过这些年调整，依然面临职工多、负担重的问题。怎么帮助它们走出来？需要企业、行业协会、政府三方共同努力。一些城市如上海、青岛、广东、石家庄、西安等相对解决得比较好，地方政府采取适当措施返还土地出让金，允许企业用于商业开发，一定程度上缓解了燃眉之急。

　　但对有些地区解决调整的富余人员出路依然存在压力，需要政府继续给予支持和关注。老工业基地调整和转型升级不必也不可能是一种模式，需要因地制宜，明确自身定位以及立足于更长远发展。

　　记者：前段时期工业和信息化部公布了226家淘汰落后产能企业名单。这对行业未来的影响有多大？

　　王天凯：说到对行业的影响，应当看作是推进节能减排的积极信号。当年压锭发生在东南亚金融危机时期，此次淘汰落后产能也有全球金融危机的背景。外因固然起一定作用，最主要的还是内生动力。创新和技术改造始终是行业发展的首要任务。

　　所谓淘汰落后产能，一定要有标准。在执行过程中，还需要有效的手段。首先是市场，开不起来的肯定会被淘汰；确实高耗能但仍有需求、对社会发展不利的，辅以经济手段；造成环境污染的，还可以采用法律手段。市场、经济、法律三管齐下，才能达到预想效果。　　

　　新疆对棉纺的投资热情比较高涨，一是当地资源优势转化为产业优势的需求强烈，二是因为国家西部大开发政策的支持。总体上来讲，对新疆地区的发展要多一点热情，同时也要讲究科学。

　　对一些敏感问题进行有针对性的研究，最好要找30～50家管理基础比较好、产业链分布合理的代表企业参与研讨，提供有价值的细分数据。

　　国内4万亿投资拉动的极端措施不会再现，但这样的拉动已经使整个国内经济处在恢复当中。纺织服装行业是消费品行业，投资拉动不可能一蹴而就；投资减弱同样也不可能让行业退化严重。

　　来自数据本身的积极信号似乎越来越少。如何在巩固前一时期结构调整的阶段性成果之余，撇清泡沫合理发展？成为行业上下最关注的问题。与此同时，针对近期围绕纺织行业的政策有保有压，经济学界和社会舆论界也相应产生了与事实不符的评价，因而将显性数据背后的隐性因素深度挖掘以正视听，关乎行业下半年运行的信心指数和产业政策倾斜。